过顶,平稳地呈上:“陛下圣明。疫病如同水火,扑救于既起之时,不过扬汤止沸。唯有防患于未然,方能保万民安康,社稷永固。臣婢冒死,拟就《疫政十二条》纲要,恳请陛下御览。”
一直侍立在侧的丞相李斯,上前一步,接过竹简,在我面前缓缓展开。
殿内一时间只剩下竹片相互摩擦发出的、细微而清晰的“沙沙”声。
李斯的眉头起初紧紧锁着,随着阅读的深入,那紧锁的眉头渐渐舒展,眼中闪过惊异、思索,最终化为一声无法抑制的、长长的叹息,其中充满了复杂的叹服:“陛下!此策……此策目光之深远,已非应对一时一域之疫!若推行天下,实乃奠定万世安康之基石!”
我所写的,其实不过是糅合了现代公共卫生理念的一些基础常识。比如,设立常设的防疫机构“常疫司”,在各郡县派驻受过专门训练的疫医,定期巡查,建立疫情报告制度;在灾荒或战乱发生前,官府需有意识地提前储备常用药物与应急粮草;在民间大力推广饮用煮沸后的开水,修建符合卫生标准的公共厕所,要求粪池必须深埋并远离水源地;而最核心的一条,便是以现有的实务学堂为蓝本,单独开设“医格科”(医学与格物科),系统地研究草药药理、疾病成因与传播途径,培养真正懂得病理、能够实践救治的医者,彻底扭转当下空谈阴阳五行、却缺乏有效治疗手段的方士风气。
嬴政自始至终没有去看那竹简的内容,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秤杆,一直牢牢地钉在我身上,像是在反复掂量一件刚刚被发现、威力与风险都尚未可知的绝世神兵。
沉默了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久,他才终于将视线转向李斯,声音恢复了帝王的决断:“准奏。此事,由你亲自督办,一应所需,国库优先支应。若有任何人胆敢阳奉阴违,暗中掣肘——”他顿了顿,语气森然,“你知道该怎么做。”
“臣,领旨!”李斯深深躬身,再抬起头时,看向我的眼神里,第一次摒弃了以往的审视与算计,染上了几分真切的、对于知识本身的敬意。
而更大的惊喜,来自那位一直默默无闻的老医匠,庆叔。
在听闻我的《疫政十二条》得到皇帝首肯后,这位老人激动得浑身发抖,将他耗费半生心血、走访南疆北地、记录各种地方性疾病与治疗土方的笔记——《南荒疫录》,用一双布满老茧和药渍的手,颤巍巍地捧到了我面前。
他指着其中一卷用朱笔特别标注的竹简,老泪纵横:“姑娘!您看!老朽早年行医南荒,就曾记下,彼处瘴疠横行之地,病气多生于死水沼泽、腐草烂叶之中,尤其容易在低矮潮湿、密不透风的茅屋里聚集蔓延!这……这与您所说的那个‘病菌’,还有必须要保持通风透光的道理,简直……简直是不谋而合啊!”
我心中了然,涌起一阵暖流。庆叔这是在用他毕生的实践经验和在传统医者中的声望,毫无保留地为我这个看似离经叛道的“外来”理论,做着最坚实、最珍贵的背书。
我立刻再次奏请嬴政,建议将庆叔的《南荒疫录》进行整理校订,更名为《大秦防疫要略》,由朝廷出面组织人力进行刊印,作为官方指定的防疫指导手册,发往各郡县,并列入各地官学医者的必读典籍。
嬴政对此欣然应允。
是夜,我前往官署下属的作坊探望进度时,只见庆叔正伏在临时搬来的书案上,就着一盏如豆的油灯,亲自校对那些刚刚由工匠雕刻好的木板活字。
昏黄跳动的灯火,映照着他那张被岁月和风霜刻满沟壑的脸庞,每一道皱纹里仿佛都沉淀着草药的苦涩与生命的厚重。他没有察觉我的到来,只是用那双因长期捣药而有些变形、却异常稳定的手,极其轻柔地抚摸着木板上那些反刻的、尚且带着新木清香的墨迹,用一种近乎梦呓般的声音喃喃自语:
“值了……这辈子,总算没白活这一遭……这些东西,能传下去,能救人……值了……”
那一刻,站在门外阴影里的我,喉头猛地哽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