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在这条看似孤独的抗争之路上,我并非真的孑然一身。这些闪烁着智慧火花的古老经验,正是我所带来的现代理念,能够在这片土壤中扎根、生长的最好养料。
离开作坊,归途需要经过一道漫长而寂静的宫墙夹道。
夜色已深,浓重得如同化不开的墨。阿芜提着一盏光线昏蒙的羊皮灯笼,小心地走在我侧前方半步,用那点微弱的光晕为我驱赶着脚下的黑暗。
我下意识地抬手,轻轻抚摸了一下紧贴胸口的玉牒。奇异的是,那原本触手温润的玉石,此刻隔着几层衣物,竟隐隐传来一阵持续不断的、细微的灼热感,仿佛它与我的心跳,与这具身体里奔流的热血,产生了某种难以言喻的共鸣。
我猛地抬起头。
一轮巨大得有些失真的、皎洁如同玉盘般的明月,正正地悬挂在远处宫殿层叠的飞檐之上,清冷的光辉如水银泻地,无声地笼罩着这座沉睡中的庞大帝国。千百年来,它就这样静静地注视着人间的兴衰更迭,一言不发。
“姑娘,”阿芜被我的动作惊动,停下脚步,提着灯笼回身望我,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与迷茫,“我们……接下来,该往哪里走?”
我望着那轮亘古不变的明月,那冰冷而纯粹的光芒,仿佛瞬间穿透了两千年的时光壁垒,清晰地照亮了我来自的那个世界,也为我脚下这条布满荆棘的道路,投下了一线微光。
我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却异常清晰坚定的声音,一字一句地说道:
“建医院,集中最好的医者和药材,让病患得到最有效的救治,而非听天由命;办报纸,将防疫的知识、朝廷的政令、还有那些试图用谣言蛊惑人心者的真面目,印在纸上,传遍大街小巷,让每一个大秦的百姓都能看见、能听懂。我们要让他们都知道——”
我深吸了一口冰冷的夜气,斩钉截铁:
“他们的命,他们亲人的命,不该,也绝不能交到那些虚无缥缈、只会索求供奉的鬼神手上!”
话音刚落,仿佛是为了印证这誓言的分量,远处那座象征着帝国律法无上威严的钟鼓楼,猛地撞响了第一声沉重如闷雷的巨响!
咚——!
宵禁的钟声,如同无形的巨网,伴随着这声巨响迅速笼罩全城。它是这座都城铁的律令,要将所有的生机与喧嚣,都强行关进沉沉的黑夜之中。
阿芜被钟声惊得一颤,脚步下意识地加快,语气带着催促:“姑娘,钟响了,宫门快要下钥了,我们得赶紧回府了!”
我却站在原地,如同脚下生了根。
任由那一声接着一声、越来越急促沉重的钟鸣,如同战鼓般敲击着我的耳膜,也仿佛在叩问着这个古老而沉睡的时代的心扉。
我知道,有些念头,有些力量,一旦被唤醒,就如同已经离弦的箭矢,再也无法回头,再也……关不住了。
我的目光越过身前焦急的阿芜,没有投向那条通往安逸府邸的归路,而是坚定不移地,望向了咸阳城中,另一片被更深沉夜色所笼罩的区域。
那片黑暗里,隐匿着我今夜真正的、必须前往的目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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