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思到了就行。
戴着木枷的杜衡被押到田边。你信天意,我信实践。我指着那片田对他说,这三个月,你就在这儿看着。一边按你的古法种黍子,一边用我的新法。三个月后秋收,看谁的产量高。要是你的黍田赢了,我当着所有农人的面,亲手烧了《农政通义》,自请罢官流放。要是我的薯田赢了...
我顿了顿,目光落在他身后那个瘦弱的小身影上——那是他唯一的孙女阿黍。这孩子看起来怯生生的,眼睛却格外明亮。
...你就要亲手教阿黍,写下她人生的第一句话——天下粮仓,在人为之。
凛冽的晨风吹过田埂,扬起杜衡花白的头发。他死死盯着那两块木牌,又看看被我翻得松软的黑土,嘴唇动了动,终究没说话。
就在这时,一直躲在他身后的阿黍悄悄走了出来。她蹲在田边,伸出小手轻轻摸了摸湿润的黑土,又捧起一把放在鼻子前闻了闻。
然后,她抬起头看着我,郑重地点了点头。
那一刻,我的心像是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这个被祖父的固执笼罩的孩子,用最纯粹的直觉,选择了相信土地本身的回应。
我长长舒了口气,心里的大石头总算落了地。看来这场较量,我并不是孤军奋战。
可是就在我准备离开时,裴昭快步追上来,脸色异常凝重:主上,那些从犯全招了。他们...不全是杜衡的旧部。
我脚步一顿:什么意思?
裴昭递过来一份口供:他们说,除了杜衡的号召,他们每个人的家人都在入冬前收到了一笔丰厚的抚恤金。钱是从咸阳城东最大的那家粮行支取的。
我的目光落在口供最后一行,瞳孔猛地收缩——
而那家粮行的幕后东家...是长安君的门客。
寒风吹过廊柱,灯笼摇晃不定。我久久没有说话,把手里的帛书越攥越紧,直到边缘都被我撕破了。
指尖传来纸张割裂的微痛,像是命运悄悄划开的一道口子。
长安君...那个在朝会上笑着说五谷不可轻替的皇室贵族,终于出手了。我就说嘛,单凭杜衡一个老人家,怎么可能策划出这么周密的破坏行动。
我抬眼望向远处还在翻耕的实验田,阿黍正蹲在田埂上,小心翼翼地给新苗培土。阳光洒在她认真的小脸上,格外温暖。
嘴角不由自主地浮起一丝冷笑。
你们要毁我的红薯,扰我的人,乱我的心志...
那就别怪我掀了这盘棋。
雪,还在下。但我知道,春天总会来的。而且这个春天,注定不会平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