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看,西域那些小国,就像人身上一块块又硬又顽固的毒疮,平时不痛不痒地待着,你用温和的汤药,根本治不到根儿。非得用点虎狼之药,看准了地方下狠手,直捣病灶核心,让它自己从里面先烂出来,发脓、溃散,咱们才有机会拿着小刀,把这毒疮连根挖掉,再换上健康红润的新肉。车师,就是我精心选中的第一味药引子!”
李斯端着那杯热茶,蒸腾的白气模糊了他深邃的眼神。他就那么定定地看了我很久,久到我以为他脸上要开出花来,才猛地仰起脖子,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把杯中微烫的茶水一口喝干,然后将空杯往桌上重重一顿,沉声道:“罢了!陛下那边,我会尽力帮你周旋,陈明利害。但你自己……千万要当心,一步都错不得!宫里那位,心思之深,手段之狠,可比西域戈壁上游荡的胡狼,要厉害百倍千倍!”
唉,他这警告,应验得比我想的还要快,像夏天的雷阵雨,说来就来。
八月十三,天刚蒙蒙亮,我就收到了巡行院内部用特殊渠道送来的紧急密报,那封口的火漆都带着紧张的气息。
中车府令赵高,借口要“核查核对禁军宿卫名单”,居然把手伸到了我们巡行院!他想调阅所有三级以上教习和优秀学生的详细档案!还用他那令人讨厌的朱笔,特别圈出了那些精通医术、算学和工匠手艺的骨干名字!
他的心思,简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巡行院是我一点一滴、像养孩子一样拉扯起来的心血,这些人是我精心挑选、准备撒向西域的希望火种,是我最大的底气!他这分明是要抽我的薪,断我的火!要么威逼利诱,把我这些宝贝疙瘩变成他安插进来的钉子,要么就直接找个由头把他们毁掉,让我变成光杆司令!
我才不会傻乎乎地跑到嬴政面前哭哭啼啼地告状呢,那不仅没用,还是最蠢最蠢的法子,等于直接把弱点暴露给别人。
我把自己关在书房,熬了整整一个通宵,烛火换了好几根,熏得眼睛又干又涩。我亲手写了一份厚厚的奏疏,但里面一个字、一个笔画都没提赵高,全当没这回事。
我只是详详细细、条理清晰地阐述了西域宏伟计划的第二阶段——“绿洲共建”。
在这份耗费了我无数心血的计划书里,我把轲生在车师搞的那个简陋却实用的“临时工坊”当作成功样板,提议在所有表现出合作意愿的西域邦国,由我们巡行院派遣最优秀的技术教习,指导当地人修建能抵御风沙的暖棚、搭建能收集珍贵露水的架子、改良那些快干涸的老水井,甚至建立起最基础、却能救命的疫病防疫体系。
而负责带队执行这些艰巨又重要任务的人员名单,正是我从巡行院上下几百号人里,像沙里淘金一样精挑细选出来的精英,巧得很,这份名单跟赵高挖空心思想要调阅的那份,几乎重合了八九成!
我把这份沉甸甸的奏疏,连同最新的、标注了商队路线的西域地图、月氏和楼兰两国刚送来的、语气恭敬的国书回执,一起小心翼翼地打包,送进了那座象征着至高权力的章台宫。
在奏疏的结尾,我深吸一口气,用最恳切又最坚定的笔触写道:“此事能成,绝非臣一人之功劳,亦非一朝一夕之侥幸。臣今日所能依仗者,唯陛下之赫赫天威,与巡行院上下数百名师生于灯火长明中积累之才学智识。若此‘绿洲共建’之计划得以顺利推行实现,臣敢断言,十载之内,我大秦西境将再无烽烟战火,唯有往来商旅之驼铃悠悠,响彻古道,泽被千年,不绝于耳。”
这就是明晃晃的将军!毫不掩饰!
我把我自己、把我一手打造的巡行院,都和嬴政心中那个“贯通西域、扬威域外”的宏大野心死死地绑在了一辆战车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他可以怀疑我姜见月是不是别有用心,可以猜忌我是不是权势太大,但只要他还想看到那条流淌着黄金、象征着不朽功业的商路畅通无阻,他就必须尽全力保住我,保住我这些能帮他实现梦想的人!
果然,圣意难测,却也在我预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