称我“斥巨资于不毛之地,与投金于水何异?此等靡费,不如续修阿房,以彰陛下万世之功,安天下百姓之心!”
更有甚者,一股阴风在咸阳市井间悄然刮起。
有童谣唱道:“沙中薯,鬼见哭,食之魂魄归焦土。”说敦煌那片绿洲里种出的火薯,是吸收了沙鬼的精髓才长成的,凡人吃了,夜里就会梦见自己被黄沙活埋,最终精气耗尽而亡。
谣言如瘟疫,传得飞快。
一时间,我从“算雨神女”,又变成了“引鬼妖妇”。
面对汹涌的攻讦,我没有愤怒,甚至没有派人去辟谣。
因为我知道,对付谎言最好的武器,不是另一套说辞,而是无可辩驳的事实。
我命巡行院发出告示,公开招募一支“百人观田团”,成员不限。
无论是对火薯好奇的太医令,还是对旱地耕作有心得的老农官,甚至是那些在酒肆里最大声散布谣言的商贾、附和宗正卿的博士,只要愿意,皆可报名。
赤壤堂负责全部路费与安全,由轲生亲自带队,西行千里,去亲眼见证那片“沙中田”。
临行前,我为这支成分复杂的队伍践行。
我没有说什么豪言壮语,只是平静地看着他们,说道:“诸位或许不信我的图,不信轲生的信,但总该相信自己的眼睛。若眼睛也会骗人,那总该相信自己的嘴。此去敦煌,饭食只有一样,便是那沙里长出的火薯。它究竟是神农遗种,还是沙鬼毒食,你们吃上一口,回来再告诉全咸阳的百姓。”
我的话语里,带着一丝让他们不寒而栗的自信。
队伍出发了。
咸阳城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但所有人都知道,一场关乎帝国未来的豪赌,其结果正系于这百人的西行之旅。
六月初七,咸阳西门。
第一批归来的观田团成员出现在地平线上。
他们一个个被风沙吹得灰头土脸,皮肤黝黑干裂,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仿佛在戈壁上见到了神迹。
队伍还未进城,消息便已插上翅膀飞遍了全城。
太医令不顾仪态,捧着一袋子火薯干样本直冲宫门,在御前当场掰下一块,请求陛下品尝。
他用颤抖的声音禀告:“陛下,此物入药,有润肺生津、健脾和胃之效,其耐储藏、易果腹之功,远胜粟米百倍!实乃天赐我大秦的救荒神物!”
一名来自陇东的老农官,则在城门口抚着一株从敦煌带回的火薯苗,老泪纵横。
他对着围观的百姓大喊:“老汉我种了一辈子地,伺候庄稼比伺候爹娘还亲!我从未见过如此耐旱的庄稼!沙地里啊!只用一点点水,它就活了!活得比咱关中沃土里的豆苗还壮实!”
最戏剧性的一幕,来自一位曾激烈反对我的儒家博士。
他曾在朝会上痛斥我“妖言惑众”,如今却在自家府门前支起一口大锅,亲自熬煮火薯粥,分发给左邻右舍。
当有人问他那“沙鬼食髓”的谣言时,他老脸一红,把碗往那人手里一塞,瓮声瓮气地吼道:“百闻不如一尝!此非鬼食,乃天赐荒漠之宝!食之,可壮我大秦国运!”
风向,一夜之间彻底逆转。
“沙里种金”,这个简单直白的新词,迅速取代了“沙鬼食髓”的童谣,成了咸阳街头巷尾最时髦的俚语。
人们忽然间明白了,与其劳民伤财地去打仗抢地,眼睁睁看着我们把寸草不生的沙漠变成粮仓,这种无声的征服,才是最狠的。
深夜,我正对着更新的沙盘推演下一步的扩建计划。
一阵微风拂过,我抬起头,嬴政不知何时已悄然立于殿外廊下,玄色的龙纹黑氅让他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
他没有进来,只是静静地看着我。
我刚要起身行礼,他却递过来一卷密信。
是轲生的亲笔。
信中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