锈味,弥漫在狭小空间里。
听完我的来意,她头也不抬,只冷冷吐出六个字:“墨家之术,不外传。”声音如冰锥落地,碎而不响。
我没有与她争辩。
我从袖中取出一份名录,轻轻放在她面前的机油图纸上。
纸页边缘已被汗水浸软,字迹略显晕染。
“夜郎,信风使团,工师弟子王五,陷于泥沼,殁。临终前未能口授改良版水车齿轮接榫之法,新垦梯田至今引水不畅。”
“敦煌,戍卒营,陶管匠赵三、李四,冻毙于风雪。二人所知陶管烧制秘法失传,后续雾盘引水渠半数龟裂漏水。”
“辽东,筑城卒,墨家旁支弟子孙九,病故。其独创的夯土配方无人知晓,新建的一段城墙,去年冬至塌了半边。”
名单上,有七个名字。
每一个名字背后,都是一个因关键技艺无法传承而中断的工程,是数百上千人的心血付诸东流。
墨鸢的目光,死死钉在那份名单上。
她的呼吸变得粗重,胸膛微微起伏。
握着扳手的手指,关节寸寸发白,指甲嵌进掌心,渗出血丝也浑然不觉。
工坊里,只剩下沉重的呼吸声与远处炭炉偶尔的爆裂声。
许久,她终于抬起头,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里,第一次泛起了剧烈的波澜,像深潭被投入巨石,涟漪层层荡开。
“可录。”她的声音嘶哑,却掷地有声,“但每一卷,都须加盖‘非授勿阅’之朱印。凡窃阅者,以盗窃军国重器论处。”
“允。”我毫不犹豫地点头。我知道,她守的不是秘密,而是秩序。
解决了最关键的“器械卷”,我立刻传信,将远在夜郎的轲生召回咸阳。
这个巡行院最优秀的学生,如今已是信风使团里能独当一面的分队领使。
他赶回咸阳时,一身风尘,面庞被西南的烈日晒得黝黑脱皮,颧骨处裂开细纹,渗着血珠;眼神却如淬火的精钢,锐利逼人。
进门时靴底带进泥屑,踩在青砖地上留下潮湿印痕,一股南方雨林的腐殖气息随之弥漫开来。
我当即任命他为“农经勘访使”,命他从新录取的工经院学生中挑选十人,即刻出发,分赴岭南、敦煌、伊犁三地。
“纸上得来终觉浅。”我指着案上草拟的农科条目,对他说,“我要你带着他们,把书上写的每一个字,都去实地复验一遍。双季稻的谷种,究竟泡水几分才能发芽最快?火薯的藤蔓,剪去几寸才能让块茎长得最大?雾盘下的沙地,浇水几日才能种下第一颗菜籽?我要的不是估计,是铁一般的数字。这部书,必须是用你们的脚印,踩着万里黄沙、冻土与泥泞,一个字一个字写出来的!”
轲生没有多言,只重重叩首,额头撞地之声沉闷如鼓,眼中燃起烈火:“属下,领命!”
此后两月,赤壤堂灯火不熄。
十二卷分科陆续确立,各路能工巧匠或被征召,或自愿来投。
农科试种双季稻,田埂边插满标记木牌,随风摇曳;冶科开炉炼新钢,铁水奔涌如赤蛇,映红半边夜空;医卷始录针砭之术,铜人模型上密布刻度,银针轻触穴位即发出微鸣。
一部前所未有的《工经大全》,正在黄沙与墨香中缓缓成型。
八月初七,在无数次飞鸽传书与实地校正后,首卷《火薯耕作法》初稿完成。
我亲自抱着那厚厚一叠绢帛,赶赴少府监,请调了二十名咸阳城中最好的抄工,辟出专室,命他们昼夜誊抄。
笔尖划过绢面,沙沙声连成一片,宛如春蚕食叶。
墨香浓郁,熏得人头脑微晕。
李斯闻讯而来。
他站在灯火通明的抄写房外,接过我递上的一页样稿,目光一扫,神情便凝重起来。
“‘每亩留苗三百六十株,株距一步半,行距两步。去顶宜在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