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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仅寄去了图纸,还派了两名最优秀的工科教习,带着第一批红薯苗,跟随下一支商队,亲自前往龟兹国进行试验。
三个月后,龟兹传来消息:大秦的红薯苗,在沙漠里活了。
那个提问的老农,如今成了全村最受尊敬的人,他正带着村民们,用我们送去的舆图残片,一点点拼接、辨认着自己脚下的土地。
此事震动朝野,余波未平,已是深秋。
三个月后,第一封来自龟兹的回信终于抵达咸阳。
转眼冬至将至,大雪封山之际,咸阳宫迎来了这一年最隆重的朝会。
冬至大朝。
咸阳宫覆上了一层厚厚的白雪,殿内却暗流涌动。
嬴政高坐于龙椅之上,在处理完所有常规政务后,突然宣布:于司农衙署之下,增设“西事参议署”,并下达了一道石破天惊的特许令——凡曾与大秦信风使团有过问答往来、并采纳我大秦技术之西域部族,皆可派遣一名代表,列席咸阳大朝的旁听席位。
虽无表决之权,但可就本部族事务,向皇帝与百官陈情发声。
满朝哗然!
数名白发苍苍的儒臣当即出列,痛心疾首,高呼“祖宗之法不可变,夷夏之防不可无”,几乎要以头抢地。
嬴政却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们,而后一指殿中悬挂的、那幅每日都在更新的巨型《寰宇图》。
“诸卿都睁眼看看。”他的声音如寒冰碎裂,“这图上,每一处新标注的山川河流,后面都写着‘据某人言’‘验某地测’。既然这天下舆图,是天下万民用双脚走出来的,为何这议事的庙堂,就只能由咸阳人说了算?”
殿内瞬间鸦雀无声。
李斯站在百官前列,深深低下头,嘴角却逸出一丝无人察觉的微笑。
散朝时,他与我擦肩而过,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语道:“赤壤君,你种下的不是作物,是种子。现在,它们开始发芽了。”
当夜,我没有点灯,独坐在书房里,借着窗外雪地的反光,展开一幅由西域各地零散反馈拼合而成的“问答地图”。
烛火下,那张地图上已标记出七十一个闪亮的红点,每一个点,都是一个问号,每一个问号背后,都是一个开始怀疑神谕、开始相信实证、开始伸手触摸真实世界的人。
我的指尖缓缓划过那些陌生的地名:疏勒、于阗、大宛、康居……最后,停在最西端的一个红点上。
它来自一个地图上尚未命名的小小游牧部落,提问者在署名处这样写道:
“阿提拉,牧羊人。我不信鬼神,只信你地图上画的,那座会融化的雪山,能变成水。”
其中十余个红点旁写着同一类请求:“久旱无雨,可有寻水之法?”
我轻轻吹灭了摇曳的烛火,窗外风雪更盛。
你说对了。
真正的远征,从来不是看军队的铁蹄踏过多少陌生的土地,而是看第一个敢对谎言说“不”的人,究竟出现在哪一片星空之下。
我以为,这个冬天会以这样一种充满希望的方式结束,一个漫长而平静的春天即将来临。
然而,黄河沿岸各处水文站送来的急报,却带来了一丝诡异的阴霾。
高原的积雪早已消融,可今年的春汛,却迟迟未至,平静的河面下,仿佛正酝酿着一场前所未有的灾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