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于是,在奏疏的末尾,我大胆提出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渗透策略:“以商掩使,以民代官”。
派遣由巡行院优等生组成的“信风使团”,伪装成贩卖盐、铁、茶的商队,携带红薯种、新式铁锄等足以改变当地民生的“奇货”西行。
不求朝见国王,不求缔结盟约,只求沿途建立“义仓”,用粮食和技术,换取最真实的情报与民心。
嬴政阅毕奏疏,一夜无话。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他的车驾便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国史馆门前。
他遣散了所有随从,独自一人走进了我那间还残留着焦糊味的官署。
他没有看那些奏报,也没有问太史令的罪责,只是将一枚造型奇异的铜符,放在了我的桌上。
那铜符非虎非龙,铸成一只引颈长啸的苍狼之形,背部刻着古老的云纹,充满了草原的苍凉气息。
“这是朕登基前,母后族人秘密交予的‘阴山盟印’。”嬴政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它属于一个早已消失在史册中的游牧部族,据传,他们是草原上最早的王者。你说的那条避开关隘的隐径,正是史籍记载中,他们最后出现的地方。”
他抬起眼,目光灼灼地看着我,那双深邃的眸子里,翻涌着我从未见过的炽热:“姜月见,你从一捧灰烬里,为朕翻出了一句话。可朕,却从你这句话里,看见了一条通往西方的血路。”(最近刚看了个视频,说秦始皇但是不知道世界上有欧洲的,如果知道,世界上将少了很多小语种)
他伸出手,重重地按在那枚“阴山盟印”上,一字一顿。
“去吧。让那些不敢署名的竹片,继续对朕说话。”
那一刻,我明白,我不仅得到了他的许可,更得到了他最深层次的、属于帝王血脉的秘密。
七日后,一支由三十人组成的“商队”悄然离开了咸阳。
他们的马车上没有旌旗,只有装满了盐巴、茶叶和铁器的货箱。
而在货箱的夹层里,藏着足够开垦百亩土地的红薯种。
队伍的领头人,正是轲生。
每一个成员,都来自我的巡行院,他们的腰间,除了防身的短剑,还揣着一本由我亲手设计的、用加厚麻纸装订的空白《行记册》。
我给他们的唯一规定是:每日必须记录所见所闻。
从山川地貌、城郭兵力,到民俗风情、物价涨落,哪怕只是路边一个妇人的发式,或是夜晚某个村落的犬吠频率,都必须记下。
我站在咸阳的城楼之上,目送着那支小小的车队,汇入西行的滚滚烟尘,直至消失在天际。
晨风吹动我的衣袍,带来远处渭水湿润的气息,而脚下砖石冰冷坚硬,仿佛提醒我:此去万里,再无归途。
墨鸢不知何时来到了我的身边,她顺着我的目光望去,低声问道:“丝路漫漫,黄沙无情。若他们……都死了呢?”
我握紧了冰冷的城砖,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那就把他们的最后一行字,也一笔一划,刻进我大秦的史书里。”我的声音平静,却带着金石般的回响,“这片沉默了太久的土地,是时候,该听见我大秦将士的脚步声了。”
车队远去,咸阳城依旧繁华。
考据司的成功让我声望日隆,嬴政的默许更让我行事再无掤肘。
我以为,在西方的消息传回之前,我将迎来一段难得的平静。
然而,就在信风使团出发的次日清晨,一队甲胄鲜明的宗正府卫士,便堵在了国史馆的门前。
为首的宗正丞手持一份措辞严厉的公文,当着所有官吏的面,高声宣读起来:
“……姜月见,身为考据司首卿,竟擅自遣使出境,勾连胡商,动摇国本!今奉宗正令,即刻褫夺其节杖,闭门思过!”
我立于阶前,袖中双拳紧握,面上却不动声色。
“敢问丞,可有陛下亲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