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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什么东西?
能吃吗?
能让他们少挨一顿鞭子吗?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炉火渐渐转弱,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就在轲生也开始焦躁不安时,人群中突然响起一声嘶哑如破锣的吼叫。
“我来!”
一个独臂老卒猛地推开身前的人,踉跄着冲了出来。
他衣衫褴褛,脸上布满刀疤,浑浊的眼睛里燃烧着一股疯狂的火焰。
“我叫申屠烈!原来是蒙恬将军麾下的北军!我在河套挖过渠,我在草原上吃过人肉!我的兄弟都死光了!他们的名字,连块破木牌都没有!”
他嘶吼着,仿佛要将胸中积郁数十年的怨气都吼出来。
他死死盯着那块红字的木牍,一把抢过轲生手中的漆笔,用那只仅存的、因激动而剧烈颤抖的手,在木牍上狠狠划下了三个字:申屠烈。
字迹丑陋,力透木背。
轲生会意,立刻拿起铜铃,用力一摇。
“当——!”
清脆的铃声第一次划破了徒户里的死寂。
这声音不像官府的鸣锣,不带威压,反而像一声宣告,一声见证。
人群骚动起来。
那一声铃响,仿佛一道惊雷,劈开了他们心中那座名为“卑贱”的冰山。
一个形容枯槁的寡妇挤上前来,泪流满面地跪下:“民女替亡夫说!他叫渠梁,是修长城的民夫,他是累死的,不是病死的!官吏说他逃役,不发抚恤,还把我儿贬为官奴……”
铃声再响。
一个被割去舌头的匠奴冲了上来,咿咿呀呀地用手指着自己的胸口,又指着远处一座刚刚完工的宫苑。
他抓起地上的石子,飞快地画出一张精巧的弩机图样,然后指向自己,又重重地磕了三个头。
一名誊录吏立刻明白,跪在他身边,仔细询问,而后高声记下:“匠奴,无名,阿默。献新弩图样,求脱奴籍。”
接着,是那个七八岁的孩子,他从人群里钻出来,指着那份来自蜀地的“官市压价图”的抄本,放声大哭:“那是我阿娘画的!我阿娘是蜀锦坊最好的织女,她不识字,但她会画画!她叫‘春三十娘’!”
“当——当——当——!”
铃声一声接着一声,密集如雨。
起初只是口述,后来,有人拿出珍藏的、记录着父祖功绩的破布;有人凭着记忆,画出家乡被洪水淹没前的地图;有人甚至唱起了早已被禁绝的故国歌谣,只为留下那歌谣中某个英雄的名字。
三日之内,我们在徒户里收得口述七十三则,抄录成册,每一则都由誊录吏当场记档,编号存入一卷崭新的档案。
我为它命名:《无名册》。
此事很快传遍咸阳,嬴政听闻后,未置可否。
直到第五日,他一身玄衣,未带仪仗,亲临国史馆。
他没有看那些堆积如山的六国典籍,而是径直走向存放《无名册》的专柜。
他抽出那卷由罪枷制成的木牍,指尖缓缓划过“申屠烈”三个字,然后一页页地翻看下去。
李斯跟在他身后,面色复杂。
当嬴政翻到关于那个叫“渠梁”的民夫的记录时,他停住了。
誊录吏不仅记录了寡妇的血泪控诉,更附上了一句从孩子口中问出的话:“阿爷临走时说,修长城不是错,但不该忘了修城的人。”
嬴政久久不语。
那双曾睥睨六合、威加四海的眼眸里,此刻翻涌着无人能懂的惊涛骇浪。
许久,他霍然转身,对李斯下令:“拟诏。凡列入《无名册》者,经廷尉、御史府查证属实,其功,录入郡县功赏簿;其冤,立刻昭雪。其直系子孙,可免徭役一载。”
李斯浑身一震,躬身叹道:“陛下,这是以史赐恩,亘古未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