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到六个月……萧逐云的心像被浸入了冰水。那是父亲最后相对有质量的时光吗?然后,就是在痛苦中走向终点?
“如果采用新方案,最坏的结果是什么?”他颤声问。
“最坏的结果……”李主任的声音低沉下去,“可能在治疗初期,就因为无法承受的副作用或突发的免疫风暴,导致……迅速衰竭。”
也就是说,新方案可能连那最后的三到六个月平静时光都剥夺掉,直接加速死亡。
这是一个残酷到极致的选择题:是选择已知的、缓慢的、但相对平静的终点,还是去赌一个充满巨大痛苦和未知风险的、可能有一线生机但也可能更快坠入深渊的未来?
萧逐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病房的。他坐在父亲床边,看着父亲在药物作用下昏睡的容颜,心中天人交战。他多么希望自己能替父亲承受这一切,多么希望有一个明确正确的答案。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病房里没有开灯,只有监护仪屏幕发出的幽蓝光芒,映照着萧惊弦苍白的面容。
就在这时,萧惊弦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他似乎感受到了儿子不同寻常的沉重气息,目光虽然虚弱,却带着询问,看向萧逐云。
萧逐云深吸一口气,知道不能再隐瞒。他握住父亲的手,用尽可能平静、简练的语言,将专家会诊的结果、新方案的希望与风险,毫无保留地、清晰地告诉了父亲。他没有添加任何个人情绪,只是陈述事实,就像在汇报一个工作选项。
说完后,病房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只有父子二人轻浅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
萧惊弦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在消化这沉重的信息。他的目光从儿子脸上移开,望向窗外沉沉的暮色,眼神深邃得如同古井。
不知过了多久,他极其缓慢地转过头,重新看向儿子。然后,他用尽全身力气,反手握住了萧逐云的手,虽然力道微弱,却异常坚定。
他的嘴唇翕动着,发出几个几乎听不见的音节。萧逐云俯下身,将耳朵凑近。
“……试……一试……”
声音微弱如游丝,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萧逐云的眼泪瞬间涌了上来。他明白了父亲的选择。父亲不愿意在等待中消耗掉最后的时光,他宁愿冒着巨大的风险,去搏那一线渺茫的希望!哪怕前路是刀山火海,是极致的痛苦,只要有一丝可能,他也要去闯!这份求生的意志,这份面对绝境的勇气,让萧逐云震撼不已,也让他所有的犹豫和恐惧瞬间烟消云散。
“好!”萧逐云用力回握父亲的手,声音哽咽却无比坚定,“爸,我们试!我陪着你!无论多难,我们一起闯过去!”
父子二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仿佛传递着彼此的力量和决心。这一刻,他们不再是病患与家属,而是并肩作战的战友,共同面对命运的挑战。
新的治疗方案,如同一把双刃剑,带着微弱的希望和巨大的风险,悬在了头顶。
但既然选择了迎难而上,便唯有义无反顾。
希望虽如萤火,但在无尽的黑暗中,亦能照亮前行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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