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起床头柜上一个精致的小相框,里面是父亲年轻时一张神采飞扬的剧照。他用指尖轻轻拂过相框玻璃,冰凉的触感。
“爸,”他对着空荡荡的房间,极轻地开口,声音沙哑,“除夕了。”
没有回应。只有窗外隐约传来的、别人家的喧闹声。
上午,他系上围裙,开始准备年夜饭。厨房里只有他一个人忙碌的身影,和锅碗瓢盆发出的单调声响。他做的菜式极其简单,完全是按照父亲最后阶段能入口的标准来的:一碗清汤寡水的阳春面(用鸡汤做底,撇尽浮油),一碟清炒豆苗(只放少许盐),一小碗肉末蒸豆腐(肉剁得极碎),还有那盒点心,被他仔细地摆放在一个白瓷盘里。
每做一道菜,他的动作都异常缓慢,仿佛在进行某种神圣的仪式。他会想起去年,前年,更早的除夕……那时厨房里热气腾腾,他手忙脚乱,父亲有时会坐在厨房门口,微笑着看他,偶尔指点一句“火候大了”或“盐少了”。空气中弥漫着食物的香气和父亲温和的话语声。而如今,只有冰冷的寂静和自己沉重的呼吸声。
傍晚时分,一桌“年夜饭”准备停当。菜被端上餐桌,摆放在铺着素色桌布的长桌一端。萧逐云没有坐在主位,而是在往常的位置坐下,然后,在餐桌的对面,父亲的座位前,也整齐地摆上了一副碗筷——是他生前常用的那套青花瓷餐具。筷子端端正正地放在筷枕上,旁边的小碟子里,空着。
他打开电视,调到春晚的频道。瞬间,欢快的音乐、主持人热情洋溢的祝福、观众席上的笑声,像潮水般涌满了整个客厅,制造出一种虚假的热闹。这热闹更反衬出房间的死寂。屏幕上越是五彩缤纷、喜气洋洋,屏幕外的世界就越是黑白分明、冷清彻骨。
萧逐云没有看屏幕,他的目光落在对面那副空碗筷上。他拿起酒瓶,是父亲晚年医生允许少量饮用的、一种度数极低的温补药酒。他先给自己的杯子斟了半杯,然后,起身,走到对面,小心翼翼地,向那只空酒杯里,也斟了浅浅的一杯底。
琥珀色的酒液在杯底轻轻晃动,映着顶灯苍白的光。
他回到自己的座位,举起酒杯,望向对面空无一人的椅子。电视里正在表演一个热闹的歌舞节目,锣鼓喧天。他的嘴唇翕动了几下,想说什么,喉咙却像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最终,所有翻涌的情绪只凝结成一句极其轻微、带着颤抖的气音,融化在喧嚣的背景音里:
“爸……过年好。”
话音落下的瞬间,强忍了整整一天的泪水,终于冲破了所有堤防,汹涌而出。他没有发出声音,只是低着头,肩膀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滚烫的泪水大颗大颗地砸落在面前的桌布上,迅速晕开深色的湿痕。
他维持着举杯的姿势,许久,才将杯中那辛辣的液体一饮而尽。灼烧感从喉咙一直蔓延到胃里,却丝毫无法温暖那冰封的心脏。
他拿起筷子,开始默默地吃饭。菜的味道很清淡,甚至可以说寡淡。他机械地咀嚼着,味同嚼蜡。对面的碗筷,始终原封不动。电视里的欢声笑语,成了最残忍的背景音。每一个小品抖出的包袱,引起的哄堂大笑,都像针一样扎在他的心上。那些关于团圆、关于家庭、关于祝福的台词,此刻听来,都充满了讽刺的意味。
他曾以为,半年的时间足以让自己变得坚强一些。直到这个阖家团圆的夜晚,他才无比清晰地意识到,那个撑起他整个世界的人,真的不在了。从此以后,所有的节日,都将成为提醒他缺失的刻度;所有的热闹,都只会映照出他无边的孤寂。
窗外,鞭炮声和烟花爆炸声越来越密集,达到了顶峰。五彩斑斓的光芒透过窗户,在房间的墙壁和天花板上投下变幻不定、光怪陆离的光影。新年钟声即将敲响。
萧逐云走到窗前,拉开窗帘。漆黑的夜空中,烟花绚烂地绽放,然后寂灭,将短暂的辉煌洒向人间。整座城市都笼罩在节日的狂欢之中。他站在玻璃窗前,像一个被遗忘在孤岛上的旁观者,冷眼看着外面那个热闹非凡、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