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秋的夜,带着一种繁华落尽后的清冷。城市的心脏地带,此刻却正燃烧着最为炽热的喧嚣。国际会议中心门前,红毯铺地,灯火璀璨得如同白昼。巨大的射灯柱划破夜空,将悬浮在空气中的微尘都映照得如同金色的星屑。一辆辆豪华轿车悄无声息地滑至门口,车门打开,踏出的是身着华服、妆容精致的明星、导演、各界名流。快门声如同密集的雨点,闪光灯连成一片令人眩晕的白芒,欢呼声、尖叫声、主持人通过麦克风传来的激昂语调,交织成一片沸腾的声浪,将寒夜的寂静彻底驱散。空气里,弥漫着高级香水的馥郁、晚礼服的纤维气息,以及一种名为“名利”的、无形却灼热的能量。
这是一年一度国内电影界最高奖项——金樽奖的颁奖典礼现场。今夜,这里汇聚了几乎整个华语影坛最耀眼的光芒,是无数电影人梦寐以求的荣耀殿堂。
后台休息室,相对安静许多,但仍能感受到前场传来的、如同海潮般起伏的声浪。空气里漂浮着发胶、化妆品和一丝紧张的汗液气味。萧逐云坐在化妆镜前,任由化妆师为他做最后的补妆。他穿着一身量身定制的黑色丝绒礼服,领口系着精致的温莎结,衬得他面容愈发清俊,气质沉静。镜中的他,眉眼间依稀可见当年那个青涩新人的轮廓,但更深邃的眼眸、更坚毅的唇角线条,都昭示着岁月与经历的打磨。
然而,这份沉静之下,是只有他自己才能感受到的、如同暗流般汹涌的复杂心绪。紧张,固然有。期待,也并非全无。但更多的,是一种巨大的、几乎要将他淹没的空落感和…难以言喻的悲伤。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礼服光滑的袖口,冰凉的面料触感,却无法冷却心底那份灼热的缺憾。
今晚,他凭借在电影《回响》中的表演,获得了最佳男主角的提名。《回响》是一部基调沉郁、探讨生命、记忆与告别的文艺片,他在片中饰演一位在父亲去世后,通过整理遗物逐渐理解父爱、并与自我和解的儿子。影片口碑极高,他的表演也被评论界誉为“褪去所有技巧,直抵灵魂深处的真诚演绎”,是夺奖的最大热门。
“逐云,放松点,你今晚状态很好。”经纪人陈叔在一旁低声鼓励,眼神中带着关切。他深知这个角色、这个提名对萧逐云意味着什么。
萧逐云勉强扯出一个微笑,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休息室角落那个空着的单人沙发。那是他特意嘱咐工作人员留下的位置。曾经,在他每一次重要的演出或颁奖礼前,父亲萧惊弦总会坐在类似的位置,或沉默地翻阅节目单,或与他简短地交流几句,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有审视,有期许,更有一种如山般沉稳的依靠感。无论结果如何,他知道,父亲在那里。
可是今晚,那个位置,空空如也。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紧,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他迅速移开目光,深吸一口气,试图将翻涌的情绪压下去。
“各位老师,准备一下,最佳男主角奖项即将开始揭晓,请提名者到侧台候场。”工作人员的声音通过内部通话器传来。
萧逐云站起身,整理了一下并不存在的衣领褶皱,随着其他几位提名者一起,走向通往舞台侧翼的通道。通道有些昏暗,与前场的辉煌仅一帘之隔。他能清晰地听到主持人慷慨激昂的声音,听到现场乐队奏响的、充满悬念的鼓点,听到台下数千名观众屏息期待的细微声响。
聚光灯,在观众席上扫过,掠过一张张熟悉或陌生的、充满期待的面孔。最终,光束定格在舞台中央的颁奖嘉宾身上。那位德高望重的老艺术家,缓缓拆开手中的金色信封。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每一秒都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萧逐云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狂跳的声音,咚咚咚,撞击着耳膜。
老艺术家看了一眼卡片,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对着麦克风,清晰而缓慢地念出了那个名字:
“获得本届金樽奖最佳男主角的是——”
短暂的停顿,足以让所有人的心都提到嗓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