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靠山屯乃至周边几个屯子,表面上确实平静了不少。林场屯的林支书、王家屯的王支书先后打来电话,语气里带着久违的轻松,说那几个“刺头”回去后,虽然还没到积极分子的程度,但至少按时出工了,也不再公开散布消极言论,屯里的生产秩序恢复了正常。刘海甚至真的交了一份检查给林支书,字迹虽潦草,但认错态度还算端正。李芳也消停了,不再提病退的事儿,默默跟着大伙儿下地。
秦建国听着这些汇报,心里却不敢有丝毫松懈。他知道,这种平静是建立在“威慑”和“暂时安抚”之上的,就像在冰面上行走,看似坚固,底下却暗流涌动。知青们心底回城的渴望,以及对农村艰苦生活的厌倦,并未真正消除。他必须抓紧时间,让那个在座谈会上提及的“山货试点”尽快落地,给这些躁动不安的年轻人们一个看得见、摸得着的盼头。
天气愈发寒冷,一场大雪过后,山区彻底进入了猫冬时节。地里没了农活,但秦建国和沈念秋却更忙了。他们白天带着屯里的几个骨干,包括对山里情况最熟悉的赵老憨,顶着寒风,深入老林子,实地勘察山货资源。榛子林、蘑菇圈、野核桃沟、五味子坡……他们一一记录位置,估算产量,讨论如何在不破坏生态的前提下,进行可持续的采集。
晚上,秦建国则伏在炕桌上,就着一盏煤油灯,起草山货采集、加工和销售的详细规划。沈念秋在一旁帮着查漏补缺,她用自己城里人的眼光,提出对山货包装、品相要求的建议。老支书赵大山则凭借着多年的人脉,开始在心里盘算着可能打通销路的环节——县里的供销社、林场的工会,甚至是他当年认识的一个在省城土产公司工作的老战友。
“建国,念秋,”老支书在某天晚上他们讨论时,敲着烟袋锅说,“这事儿要干,就得干出个样子来。光靠咱们屯自己零散采点卖,成不了气候,也吸引不了那些知青。我的想法是,咱们牵头,联合林场屯、王家屯、孙家屯,成立一个‘靠山片区山货合作社’!咱们靠山屯出技术、出规划,负责联系销路,他们几个屯出人手,按照统一要求进行采集和初步晾晒。最后收益,按比例分成。”
秦建国眼睛一亮:“老支书,您这主意好!联合起来,规模就大了,货源也稳定,跟供销社或者收购站谈价格也有底气。而且,能把几个屯子的利益绑在一起,那些知青参与进来,也算是为集体做了贡献,记工分、分红利,都有奔头。”
“对,”沈念秋补充道,“我们可以把有文化的知青组织起来,成立一个技术小组,负责学习简单的质量分级、防虫防霉知识,甚至可以尝试搞点简单的加工,比如把榛子炒熟,把蘑菇穿成串,提升附加值。”
蓝图渐渐清晰,三人都感到一阵振奋。这个冬天,似乎因为这件事,而充满了不一样的忙碌和希望。
秦建国带着初步方案,先是去找了林场屯的林支书。林老蔫儿一听,激动得直拍大腿:“建国!你这可是雪中送炭啊!我们屯林子最深,山货最多,往年都烂在山里,或者被社员自己采点换零花钱,不成器。要是真能按你说的这么搞,那可是给屯里开了条财路!你放心,我们屯绝对支持,人手要多少有多少!那几个知青,我正愁怎么安排他们呢,这下正好,让他们跟着干!”
有了林场屯的积极响应,王家屯和孙家屯的工作就好做多了。王支书和孙支书也早就被知青问题弄得焦头烂额,听说有既能增加收入、又能稳定知青的好事,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几个屯子的支书在靠山屯又聚了一次,这次气氛与上次喝酒发愁时截然不同,充满了干劲和期待。合作社的章程、管理模式、收益分配方案很快敲定下来,由靠山屯秦建国总负责,各屯支书作为分社负责人。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很快传遍了几个屯子。社员们将信将疑,但更多的是好奇和期待。而知青们,反应则复杂得多。有的觉得这是画饼充饥,远水解不了近渴;有的则敏锐地感觉到,这或许是一条不一样的路。特别是那些回城希望渺茫,或者像刘海那样档案可能已经有了“污点”的人,开始暗中打听细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