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我们厂职工的年货福利,都是有固定采购渠道的,一般都是通过副食品公司统一调拨。你们这……自己找上门来,不合规矩啊。”
王彩凤赶紧抓出一大把榛子仁,捧到李科长面前:“李科长,您尝尝,您先尝尝咱这榛子仁!咱这是靠山屯今年新收的大榛子,一颗一颗手工去壳的,您看,多饱满,多干净!香味足着呢!比那带壳的自己磕的,不知道强多少!”
旁边一个妇女也赶紧帮腔:“是啊科长,咱这纯天然,没一点杂质,工人老大哥干活辛苦,吃点这个补补身子,最好了!”
李科长将信将疑地捏起几颗放进嘴里,咀嚼了几下,眼神微微一亮:“嗯……味道确实不错,挺香。”他看了看袋子里黄澄澄的榛子仁,又看了看王彩凤几人期盼的眼神,沉吟了一下,“不过,量还是太少了点。我们厂上千号人,你们这点,够干啥的?而且,这价格……怎么定?财务上怎么走账,都是问题。”
王彩凤按照和沈念秋商量好的,赶紧说:“李科长,量您放心,这只是头一批,我们合作社妇女都动员起来了,只要销路打开,要多少有多少!价格……我们肯定比供销社收带壳的价高,但比副食品商店里卖的成品炒货便宜不少,肯定让厂里和工人都实惠!至于走账……咱、咱可以想办法开个证明……”
李科长背着手又沉吟了一会儿,最后摆了摆手:“这样吧,东西呢,我先留下。正好快过年了,厂里领导也要研究职工福利的具体方案。我把它作为一个备选,跟领导汇报一下。你们留个联系地址,等消息吧。”
跑了一上午,连着问了两三家工厂,得到的答复都大同小异。不是嫌量小,就是觉得采购流程不合规定,或者要“研究研究”。跟着王彩凤的两个妇女有些垂头丧气。
“彩凤姐,我看这事也悬啊,这些单位门槛太高了。”一个妇女揉着冻得发麻的耳朵说道。
王彩凤心里也堵得慌,但她想起沈念秋沉着的样子,强行把沮丧压下去,叉着腰说:“悬啥悬?这才走了几家?县城这么大,工厂、单位那么多,咱一家一家问!我就不信,咱这这么好的东西,还找不着个识货的!走,去纺织厂看看!女工多,肯定爱吃零嘴儿!”
她领着两人,踩着冻得硬邦邦的雪地,又朝着下一个目标进发。寒风吹透了棉袄,但她们心里揣着一团火,一团不甘心、不服输的火。
日子在焦灼的等待和不停的奔波中一天天过去。靠山屯的雪下了一场又一场,将田野、山峦和屋顶都盖得严严实实。合作社仓库里,妇女们加工榛子仁的活儿并没有停,反而在王彩凤的鼓动下,效率越来越高,碎仁率也越来越低。堆积起来的榛子仁越来越多,像一座小小的金山,但这“金山”若卖不出去,就成了压在大家心头的一块巨石。
沈念秋除了偶尔去县里打探消息,大部分时间都泡在识字班教室和试验田的规划地上。她带着孙卫东和几个青年,冒着严寒,在那片划出来的几十亩试验田里丈量、做标记,根据从农技站学来的知识,讨论着不同品种的播种间距和施肥方案。冻土坚硬如铁,他们的热情却似乎能将其融化。
晚上,识字班教室里人头攒动。沈念秋不仅教识字,更把科学种田的知识融入其中。她在黑板上画着作物生长图,讲解着氮磷钾的作用,病虫害的识别与土法防治。台下,孙卫东如饥似渴地听着,不时提出问题。一些老农最初只是好奇来看看,听着听着,也不由自主地被吸引,蹲在墙角吧嗒着烟袋,若有所思。
“念秋老师说的这个‘合理密植’,听着是有点道理哈,往年咱那种法,苗是稀松了,看来真是浪费地力了。”一个老把式私下里跟同伴嘀咕。
变革的种子,在冬日的沉寂里,正以一种缓慢却坚定的速度,突破着传统经验的冻土。
腊月二十三,小年。靠山屯的年味渐渐浓了起来,家家户户开始扫尘、蒸豆包、做豆腐。然而,合作社管委会的几个核心成员,心情却并不轻松。无论是拖拉机指标,还是榛子仁的销路,都还没有确切的回音。韩老六家的情况,也像一根刺,扎在大家心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