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拉机那“哒哒哒”的轰鸣声,不再是初春时节的突兀惊雷,而是融入了靠山屯的晨曦与暮色,成为了背景里一种充满力量的节奏。秦建国从县里带回来的,不仅仅是急需的玉米种子和拖拉机零件,更有一股子沉静下来的心气。刘技术员的到来,像是一滴活水,注入了合作社略显焦灼的脉络里。
刘技术员是个实干家,第二天一早就跟着孙卫东下了地。他围着那台饱经冰雹“洗礼”、如今已修复一新的拖拉机转了好几圈,又蹲在东坡地的坡坎上,抓起不同深度的土在手里捻、看、甚至闻。
“卫东同志之前想的法子,对路!”刘技术员抹了把额头的汗,对围拢过来的秦建国、孙卫东和几个生产队长说,“坡地农业,不能硬学平原。这拖拉机马力小,坡地阻力大,硬上肯定吃亏。”他指着坡地的走向,“看,顺着坡的等高线耕,别直上直下,减少坡度影响。铧犁的深度也要调,上面这层化冻的软和,伤犁。”
孙卫东眼睛一亮,像是找到了知音:“对对!刘技员,我就是觉着别扭,原来是这个理儿!咱之前光想着把地耕透,没顺着地皮的脾气来。”
“机器是死的,人是活的,这话一点没错。”刘技术员赞许地点点头,随即又提出了更具体的方案,“我看,可以把坡地分成条带,陡的地方,像那边,”他手指向坡度最陡的一片,“就别勉强用拖拉机了,按你们说的,用人力或者牲畜,或者干脆像我跟秦主任建议的,将来种上果树。坡度缓的这些,就用改良后的法子耕。”
说干就干。孙卫东立刻带着机械队的几个小伙子,按照刘技术员的指导,调整铧犁入土角度和深度。沈念秋则组织识字班的妇女,拿着长长的麻绳,沿着坡地的等高线,一段一段地拉出清晰的标记,为拖拉机指引方向。
试验田那边,有了老支书坐镇,又有韩老六家的这个“回头典型”现身说法,播种工作顺畅了许多。那场冰雹像是淬了一次火,打掉了一些浮在表面的嫩苗,却也让大家的心沉了下来,更加珍视这来之不易的第二次机会。人们按照绳标记号,小心地点下每一颗金贵的“黄中单2号”玉米种,仿佛种下的不是种子,而是全家老小秋收时的指望。
然而,靠山屯的春天,从来都不是一帆风顺的。
新的耕作方法试行了两天,效果虽有改善,但速度依然提不上去。拖拉机沿着等高线走“之”字形,路程增加了,且需要驾驶员更集中精力。孙卫东几乎是屏住呼吸在操作,一天下来,腰酸背痛,胳膊像是灌了铅。跟车的几个年轻后生,也需要不断清理偶尔还会缠上的草根,并根据土壤软硬随时提醒孙卫东调整深浅。
这天傍晚收工,孙卫东从拖拉机上跳下来,脚步都有些踉跄。王彩凤心疼地递过水壶,他接过来,咕咚咕咚灌了好几口,才沙哑着嗓子对走过来的秦建国说:“建国哥,法子是好法子,地耕得比之前匀实,可……太磨人了。照这个速度,怕是赶不上最好的墒情。”
秦建国看着孙卫东熬得通红的眼睛,又望向远处还有大片待耕的坡地,眉头紧锁。他何尝不着急?春耕如救火,晚一天,可能就意味着减产。刘技术员也面露思索,显然,理论上的优化,在实践中遇到了体力和效率的瓶颈。
晚上,合作社的会议气氛再次变得凝重。
“能不能……两班倒?”老支书磕了磕烟袋锅,提议道,“卫东一个人顶不住,找个灵醒的后生跟着学,轮流开。”
孙卫东立刻摇头:“不行,老支书。这活儿技术性强,路况又复杂,生手上来更耽误事,还容易出危险。”
沈念秋一直安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在本子上划着。忽然,她抬起头,目光清亮:“卫东,你说操作累,主要是精神要高度集中,又要看路,又要调整方向,还要留意深浅,对不对?”
“对!”孙卫东重重叹气,“手、脚、眼、脑子,一刻不得闲。”
“那……如果我们能帮你省掉一部分‘看路’和‘留意深浅’的精力呢?”沈念秋的声音带着一丝探询,“比如,我们把拖拉机要走的路线,用更醒目的木桩或者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