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建国和孙卫东的马车轱辘声还没在黄土路上完全消散,那股子期盼却像刚揭锅的馒头热气,暖暖地罩住了整个靠山屯。日子没停脚,一天天往前赶。
春耕的大阵仗完了,田里的零碎活计却一件撵着一件。间苗、薅草、培土,人像是长在了地里。试验田的玉米苗,在沈念秋和韩老六家的精心侍弄下,绿莹莹地窜起来,成了屯里最打眼的景儿。东坡地用新法子耕的,苗出得齐刷刷,秆子也壮实,连赵老蔫这类原先心里直划魂儿的,眼下也挑不出啥大毛病。
沈念秋胳膊上那道被椽子划的口子,结了痂,快好了。赵老蔫给的那包草药面子,确实管用。打那以后,这老汉话还是不多,可往合作社大院跑得勤快了。修缮牲口棚那会儿,他专捡重活干,老支书派活儿也不嘟囔了。偶尔瞅见那台歇着的拖拉机,他的眼神也变了,不像早先那样横竖看不上,倒像是打量一个还不算熟、但也不再是冤家的邻舍。
这天擦黑,沈念秋从试验田回来,瞧见赵老蔫在合作社大院门口,正跟老支书比划着说话。老支书手里拿着个小本本,边听边记。
“……里边那截槽帮,木头朽了,得换新的。棚顶光补那块窟窿不中,得整个儿加固,瞅这天头,夏天雨水少不了。”赵老蔫指着牲口棚,话说得平和,带着少有的认真。
“嗯,是这么个理儿。”老支书点头,“木头还有几根老料,明儿就让人找出来。加固这活儿,你多费心盯着。”
“行嘞。”赵老蔫应着,一扭头看见沈念秋,眼神躲闪了一下,背着手走了。
老支书看着他微驼的背影,对走过来的沈念秋笑了笑:“这老倔头,心里那疙瘩,算是松动了些。”
沈念秋也弯了弯嘴角:“总得慢慢来。他能主动操心牲口棚,就是好事。”
“是啊,”老支书吁了口气,“人心换人心。建国和卫东这趟去公社,要是能把那钢磨的事儿跑下来,咱屯这日子,可真要换个样儿过喽。”
等待的日子,因着这具体的盼头,显得既磨人又透着亮光。妇女们聚在一块儿纳鞋底、补衣裳,嘴里叨咕的,总离不开那还没影儿的钢磨。
“听说那铁家伙一响,呼噜噜一会儿,一袋子苞米碴子就完事儿!”
“可不呗!我娘家那屯子去年就使上了,省老鼻子劲儿了!再不用抱磨棍转得眼冒金星。”
“那往后咱也能腾出手,多缝补点儿,说不定还能攒点鸡蛋去供销社换个头绳啥的。”
王彩凤听着姐妹们叽叽喳喳,手里飞针走线,嘴角挂着笑,心里却惦记着去公社的孙卫东。她悄摸儿对沈念秋说:“念秋姐,你说他们这去,不能碰上啥钉子吧?公社那些干部,门槛精着呢。”
沈念秋心里也悬着,面上还是宽慰道:“放心,建国有成算,再说刘技员不是答应帮着递话么?应该差不离。”
又捱了三四天,正当屯里人心里那点焦灼快要压不住的时候,屯子口终于传来了熟悉的马蹄声和车轱辘响。
“回来了!秦支书回来了!”半大小子们腿脚快,一路嚷着冲进屯子。
人们撂下手里的活计,从各家各户、从田埂地头涌出来,聚向合作社大院。
马车近了,车上除了扑腾了一身灰土的秦建国和孙卫东,还拉着几个用苦布盖着、形状怪异的铁家什,瞅着不像钢磨。
秦建国跳下车,脸上带着倦色,眼睛却亮澄澄的。他扫了一圈围上来的老少爷们,目光在沈念秋脸上停了停,微微点头,随即抬高嗓门:“老少爷们儿!我们回来了!”
“钢磨呢?秦支书,钢磨批下来没?”性急的已经喊出了声。
秦建国抬手往下压了压七嘴八舌的动静,朗声道:“大伙儿别急!钢磨的事儿,公社原则上点头了!”
人群里响起一阵叫好声。
“但是!”秦建国话头一转,“公社说眼下设备紧,得排队,咱屯的,估摸得等下个月才能轮上。”
叫好声像被掐住了脖子,一下子噎住了,失望的情绪像潮水般漫开。
“不过!”秦建国声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