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的煎熬,似乎都有了价值。他更加确信自己的想法:这个年代,太正直,确实挣不到钱,无法让家人过上好日子。明面上,他是正直的国家公职人员;暗地里,他必须成为那个为了老婆孩子能翻身而不择手段的“猎人与放山人”。
然而,危机并未远离。李老黑拘留期满,被放了出来。他果然没有善罢甘休,虽然不敢直接冲击护林点,但秦建国巡山时,几次感觉到若有若无的窥视,发现一些不属于野兽的新鲜足迹和烟头。他知道,李老黑像一条毒蛇,在暗处盯着他,等待他松懈或者犯错的机会。
同时,公社派出所和武装部的联合核查小组也如期而至。带队的是派出所的副所长,一个面色严肃的中年人。他们检查了秦建国的持枪证,核对了56半自动的枪号,然后开始仔细翻阅弹药消耗记录。
秦建国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但表面上依旧镇定,一一解释记录上的每一次“鸣枪示警”和“驱散野兽”。他甚至能清晰地描述出当时的情景,比如“鸣枪示警”是在哪个山坳,听到什么动静;“驱散野猪”时,野猪大概有多少头,从哪个方向来。这些细节,都是他反复推敲、几乎让自己都相信了的“事实”。
副所长听着,偶尔问一两个细节,秦建国都对答如流。最终,副所长合上记录本,点了点头:“记录还算清晰。秦建国同志,你一个人在这深山林区工作,提高警惕是对的,但也要注意,子弹是宝贵物资,非必要不使用。”
“是,所长,我明白。”秦建国恭敬地回答。
核查小组没有发现破绽,在小屋内外看了看,便离开了。
看着核查小组远去的背影,秦建国后背已经被冷汗湿透。他知道,自己暂时过关了,但这种方式无异于刀尖跳舞。埋在外面的那些子弹,就像定时炸弹,而获取新子弹的渠道,依旧是个难题。王矿那边,似乎能搞到,但价格和可靠性都是未知数。
这天晚上,秦建国再次梦到了那片寂静的山林和湍急的暗流。只是这一次,他感觉自己不再是站在岸边,而是已经涉入水中,暗流裹挟着他,冲向未知的深渊。他握紧了枕边的步枪,冰凉的金属触感让他稍微安心。
他知道,自己的跋涉远未结束,甚至可以说,刚刚踏入最泥泞、最危险的地段。李老黑的威胁如影随形,黑市交易的风险与日俱增,短枪的来源悬而未决,而内心道德与生存现实的拉扯,更是一场无声的酷刑。
但他没有回头路。为了沈念秋和石头,他必须在这条充满迷雾和雷声的路上,继续走下去,变得更强,更谨慎,也更……冷酷。他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眼神逐渐变得像山里的老狼一样,警惕,坚韧,而又带着一丝孤注一掷的凶光。命运的十字路口,他已经做出了选择,剩下的,就是如何在这条选定的路上,活下去,并且赢得他想要的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