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片林子,可是紧挨着县里划定的封山育林区啊……”
他说的那片林子,其实是之前郑股长暗示他想搞“特殊木料”的地方,虽然郑股长倒了,但那里地形复杂,偶尔确实会有些偷伐或者偷猎的人出没。他故意把地点说得模糊,但点出了“封山育林区”这个敏感词。
崔助理的脸色微微一变。他现在正处在争取提拔的关键时期,如果在他分管(或者试图插手)的范围内,出了破坏林业资源的案子,那绝对是重大失职。
“有这种事?”崔助理坐直了身体,“你看清楚了?具体在哪个位置?”
“老猎户眼神也不好,说得不太清楚,就说大概在西南边老鹰崖那一带。”秦建国继续含糊其辞,“我也提醒他了,以后发现这种可疑情况,要立刻向公社和林业站报告,不能瞒着。这万一出点什么事,谁也担待不起啊。”
崔助理沉默了,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他盯着秦建国,似乎在判断这番话的真假和用意。秦建国一脸坦然,眼神里全是“为领导分忧”的诚恳。
“嗯……你反映的情况很重要。”崔助理终于开口,语气郑重了不少,“我会通知林业站加强那边区域的巡查。你们屯的护林员和社员,也要提高警惕,发现异常及时上报。”他没有再提材料和柴炭的事,但态度明显不同了。
秦建国知道,他这步棋走对了。他并没有真的举报什么,只是提供了一个模糊的、可能存在隐患的信息。但这足以让急于求成又怕出事的崔助理感到紧张。让崔助理意识到,靠山屯和他秦建国,不仅能在“好处”上满足他,也有能力在“麻烦”上给他制造障碍。这是一种微妙的制衡。
从公社出来,秦建国没有直接回屯。他又去了一趟邮电所,给沈念秋发了封简短的电报:“安,勿念,柴备足。”这是报平安,也是暗示“取暖”的问题(指送柴炭给崔助理)已经安排妥当。
回到靠山屯,已是傍晚。他没有回护林点,先去了砖窑。窑火正旺,新一批砖坯已经入窑。他又去蜂场转了转,社员们正在给蜂箱做最后的保暖加固。一切都井然有序。
赵大山看到他回来,赶紧迎上来,眼神里带着询问。
“暂时没事了。”秦建国简单说了一句,“大山哥,以后公社或者县里再来人,无论问什么,都要按咱们准备好的统一口径说,特别是关于山林资源利用的,一个字都不能错。”
“我明白。”赵大山重重点头。
夜色渐深,秦建国独自回到护林点的小屋。炉火已经熄灭,屋里冷得像冰窖。他重新生起火,就着跳跃的火光,拿出笔记本,开始记录今天的情况,以及下一步的计划。
崔助理这只新来的“老虎”,暂时被他用“好处”加“隐患”的组合拳稳住了,但绝不会就此罢休。他需要更快地找到新的、合法的财路,壮大屯集体的力量,也增加自己的底气。那片山坳里的野生药材,或许是个机会,但需要更周密的计划,必须完全合规。
他还要继续扮演好护林员的角色,这片山林,不仅是他身份的掩护,未来也可能成为他财富的真正来源。
路还很长,对手也不会只有崔助理一个。但他已经学会了如何在规则内跳舞,如何在刀尖上行走。为了念秋,为了石头,他必须把靠山屯扶上正轨,也必须把任何敢伸过来的爪子,要么喂饱,要么……干脆利落地剁掉。
山风在屋外呼啸,卷起枯枝落叶,发出呜呜的声响。秦建国拨了拨炉火,火光映照着他坚毅而沉静的脸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