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是这样的。”秦建国脸上适时地流露出恰到好处的无奈、焦虑和恳切,他微微向前倾了倾身体,让自己的姿态显得更谦卑,“我爱人,沈念秋,在城里上大学,参加77年高考考上的东北师范大学。孩子也小,才两岁多,叫石头。她一个人,在举目无亲的城里,又要学习,又要照顾这么小的孩子,实在是……实在是力不从心啊。最近来信,说孩子病了,她又要照顾孩子,又要上课,人都熬得脱了形。家里老人年纪也大了,身体不好,帮不上什么忙。我……我这心里跟油煎似的。”他顿了顿,让语气显得更沉重,“我琢磨着,这护林员的工作虽然重要,但终究是顾大家舍了小家。我想辞了这工作,返城回家去,照顾家庭。这是我们屯里赵大山队长开的证明,同意我离职。希望能麻烦公社,看在我家庭实在困难的份上,给我开一张回城的介绍信。”
他说得情真意切,理由充分,将一个牵挂妻儿、迫于无奈的丈夫和父亲形象塑造得淋漓尽致。李助理听着,又低头看了看证明信,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知青返城,尤其是这种家庭确有特殊困难的,这几年政策上确实有所松动,他处理过不少类似的情况。
“秦建国同志,你的情况我大致了解了。”李助理的语气缓和了一些,“照顾家庭,尤其是爱人在求学,孩子又小,确实存在实际困难。我们公社方面,对于合理解决知青的实际问题,也是支持的。”他拿起钢笔,在一张印着“人民公社革命委员会”抬头的信纸上开始书写。内容大致是证明秦建国同志原系靠山屯插队知青,在生产队和护林员岗位上表现良好,现因其爱人沈念秋在东北师范大学就读,孩子年幼无人照料,家庭确有特殊困难,经生产队同意,本人申请返城至吉林省长春市投靠爱人,希沿途有关单位查验放行并予以必要协助。最后,他在落款处郑重地盖上了公社那颗鲜红、具有权威性的大印。
拿着这张薄薄却重若千钧的纸质凭证,秦建国感觉自己的手心都在微微出汗。他强忍着内心的激动,再次向李助理郑重道谢:“谢谢李助理!谢谢公社领导的理解和支持!”
“嗯,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到了地方,安顿好了,记得给屯里和公社报个平安。”李助理和气地叮嘱了一句,便低头继续处理其他文件了。
走出公社那略显陈旧却代表着权力的大院,午后的阳光毫无保留地倾泻下来,照得人浑身暖洋洋的。秦建国站在院子外,再次仔细地将那张介绍信折好,小心翼翼地放进贴身内衣的口袋里,还下意识地按了按。有了它,他的返城之路才算真正名正言顺,才有了在这片土地上通行的“合法身份”。
他没有在公社多做停留,买了些路上必需的干粮——几个硬邦邦的玉米面窝头和一包咸菜疙瘩,便立刻踏上了返回山林的路。脚步比来时轻快了许多,虽然肩上的担子(心理和物理上的)依然沉重,但前路已然清晰。
回到护林点,他进行了最后一次,也是最彻底的整理。他将小屋内外打扫得干干净净,锅碗瓢盆刷洗得锃亮,所有属于公家的物品——那盏煤油灯、那把开山斧、那几件简单的家具,都一一归位,擦拭干净。他站在屋前那块小小的空地上,最后一次环视这片熟悉的景象:远处连绵的、雪线正在迅速后退的山峦,近处在春风中微微晃动的、开始泛出青意的树林,以及那条蜿蜒消失在山脚下的、他走过无数次的小路。这里,曾是他命运的转折点,是他的牢笼,也是他的战场和福地。所有的爱恨情仇,所有的挣扎与收获,都将随着他的离开,封存在这片沉默的山林之中。
第二天,天光尚未完全放亮,一层薄薄的晨雾如同轻纱般笼罩着山林。秦建国背上那个藏着他全部过去和未来、沉重而臃肿的行囊,最后看了一眼在晨曦中静默矗立的小屋,然后毅然转身,用那把熟悉的旧锁,“咔哒”一声,锁上了这扇他进出过无数次的木门。
他没有将钥匙带走,而是按照事先和赵大山的约定,将其塞进了窗台下第三块砖头下一个不起眼的缝隙里。自然会有人来接手这里的一切。
他没有惊动屯里任何人,选择了一条绕过屯子中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