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微熹,秦建国已轻手轻脚地起身。今天是他去文化宫木工摊位上工的第一天,心中既有期待,也有一丝久违的、属于劳动者的郑重。
厨房里,他先烧上一壶水,接着从面袋里舀出两碗玉米面,掺上少许白面,熟练地和面、揉团。岳母林淑芬有胃寒的老毛病,早上爱吃口热乎的,他打算贴一锅玉米面饼子,再熬一锅小米粥。灶火映着他沉静的脸,手上的动作却麻利得很——在山里,他一个人要张罗所有吃食,这点家务不算什么。
饼子在铁锅里滋滋作响,散发出粮食质朴的焦香时,沈念秋也起来了。她披着外套走到厨房门口,看着丈夫忙碌的背影,眼里漾着温柔:“第一天上班,紧张吗?”
秦建国回头笑了笑:“有啥紧张的,就是干活儿。”他将金黄的饼子铲出锅,“倒是你,今天不是有古典文学测验?复习得怎样了?”
“还行吧,”沈念秋走过来,帮着摆碗筷,“《诗经》的‘风’部分背得熟,‘雅’和‘颂’还有些磕绊。对了,王老师让我告诉你,帮你润色稿子的两个同学今天下午没课,问你能不能去系里一趟,当面聊聊修改意见。”
“下午……”秦建国算了下时间,“我中午收工回来,吃完饭过去,来得及。”
一家人围坐吃早饭时,岳父沈青山咬了一口焦脆的饼子边,点头道:“建国这贴饼子的手艺,比食堂大师傅不差。”他看了眼女婿整洁的中山装,“去文化宫干活,是正经事。好好跟老师傅学,也注意跟同事处好关系。现在政策放宽了,凭手艺吃饭,不丢人。”
“爸,我知道。”秦建国应道。
林淑芬则往他碗里夹了块咸菜:“听说文化宫那一片,中午有职工食堂,饭菜便宜,味道也行。你别舍不得,该吃吃。”
“妈,我带了饼子,中午将就一下就行。”秦建国说的是实话,他节俭惯了。更重要的是,他需要时间——中午赶回来,不仅能看看石头,还能有点时间整理写作的思路。
饭后,沈念秋去上学,秦建国将石头交给岳母,拎着用蓝布包好的几件常用工具,出了门。
四月的长春,清晨的空气还带着寒意,但朝阳已经给苏式风格的建筑群抹上了一层暖金色。街上的行人多了起来,自行车铃声响成一片,偶尔有绿色的有轨电车哐当哐当地驶过。穿着蓝色工装、绿色军便服、或灰黑色中山装的人们,行色匆匆,奔向各自的工厂、机关、学校。这是一个城市的早晨,忙碌、有序,充满了生活的噪音和气息。秦建国走在其中,感觉自己像一滴水,终于汇入了时代的河流。
文化宫的木工摊位比他昨日来时更显忙碌。刘木匠已经到了,正在整理一堆椴木料。见秦建国准时到来,他脸上露出笑容:“建国来了,正好。今天有几件急活儿,友谊商店催着要一批带有东北特色的书签和镇尺,图案要雅致,不能太俗气。我画了几个草样,你看看。”
秦建国接过草图,是松鹤延年、林海雪原、人参娃娃等传统题材,但线条设计得比较简洁现代。他仔细看了看,心中已有计较:“刘师傅,这松鹤的羽毛,如果用浅浮雕加上细微的拉丝纹路,在光线下会有层次感。林海雪原的远景,可以用不同深浅的刻痕来表现远近。”
刘木匠眼睛一亮:“就是这个意思!光有样子不行,还得有手艺表现出来。来,这几块料你先试试手。”
秦建国也不多话,选了一块纹理顺直的椴木,固定在工作台上,拿起平刀和圆刀,略一凝神,便下了刀。他的动作稳而准,手腕灵活,刀刃在木料上游走,发出轻快的沙沙声。木屑如雪花般落下,松树的枝干、鹤的轮廓逐渐清晰。他全神贯注,仿佛又回到了前世在木工房里度过的漫长时光,只是心境已大不相同——那时是为了生计,为了传承;如今,除了生计,似乎还多了一点别的,比如创造美的愉悦,比如被认可的期待。
刘木匠在一旁看着,不住点头。这年轻人手下有真功夫,不是花架子,而且懂设计,肯琢磨。不到一个上午,三块不同图案的书签毛坯已经完成,只待精细打磨和上蜡。
“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