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水泡,又变成薄茧。晚上回家,脑子里也全是构图、刀法、光影效果。他甚至在睡梦中,手指都会无意识地微微动作,仿佛仍在雕刻。
沈念秋看在眼里,心疼却不多加打扰,只是把家务更多揽过去,晚上为他留一盏灯,泡一杯淡淡的枣茶。岳母林淑芬也变着法儿做点有营养的,嘴里念叨:“这活儿是精细,可也不能把身子熬坏了。”岳父沈青山则偶尔背着手过来看看秦建国画的分解图,虽看不懂细节,却也能感受到那份郑重和追求,眼中多了几分赞许。
石头似乎也感觉到爸爸的忙碌,不再总是缠着要抱,只是有时会搬个小板凳,坐在工作间门口,托着腮看爸爸专注的侧影,黑葡萄似的眼睛里满是好奇。
这天下午,秦建国正在尝试雕刻“云雾过渡”部分。紫檀木质极硬,浅浮雕表现朦胧感需要极其精微的力度控制和层次把握。他全神贯注,鼻尖几乎要碰到木料,刻刀以几乎难以察觉的幅度推进、转折。
突然,门口传来一个有些迟疑的声音:“请问……秦建国同志是在这儿吗?”
秦建国手一顿,缓缓抬起头,看清来人,有些意外。是师大中文系那个叫陈向东的学生,他身后还跟着李秀娟,两人手里都捧着几本书,脸上带着些许拘谨和好奇,打量着这个充满木屑和工具、与大学教室截然不同的空间。
“陈同学,李同学?你们怎么找到这儿来了?”秦建国放下刻刀,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木屑。
“秦大哥,”陈向东走进来,语气带着敬佩,“我们听沈老师说你在为全国工艺美术展创作作品,就想来看看,没打扰你吧?”李秀娟也赶紧说:“我们就是好奇,想看看文学之外的你……哦,这是系里资料室新到的几本当代小说集,还有两本美学理论的书,沈老师说可能对你创作有启发,让我们带给你。”
秦建国心里一暖,接过书:“谢谢,也谢谢沈老师。正好歇会儿。”他招呼两人坐下,简陋的木头凳子。
陈向东和李秀娟的目光很快被工作台上那初具雏形的紫檀木雕吸引。虽然还远未完成,但那磅礴的构思、已经开始显现的层次和力量感,已经让两个文艺青年震撼不已。
“这就是《大地新生》吗?”李秀娟小声问,不敢伸手去碰,“这……这太有冲击力了。秦大哥,你真的是木匠出身?”她话一出口觉得不妥,脸微微红了。
秦建国笑了笑:“家传的手艺,混口饭吃。这次是赶鸭子上架,多亏刘师傅他们帮衬。”
“不,这不仅仅是手艺,”陈向东推了推眼镜,认真地说,“这是艺术创作。秦大哥,你这里面的构思,和你写《马路天使》的内核是相通的,都是扎根于真实的生活土壤,然后努力向上生长,寻找光明。只不过一个用文字,一个用木头。”
这话说到了秦建国心里。他点点头:“也许吧。我觉得,不管是写故事,还是做手艺,都得心里有东西,手里有准头。”
他们聊了一会儿文学,聊了一会儿艺术。陈向东和李秀娟带来了一些新的文艺思潮信息,虽然零碎,却让秦建国感觉到外界正在发生的变化。临走时,陈向东犹豫了一下,说:“秦大哥,我们系里一些同学,私下组织了一个读书会,有时候也讨论创作。大家都很佩服你,如果你有时间,欢迎你来聊聊,不拘形式。”
秦建国心中微动,这是一个接触更多思想、了解年轻一代的窗口。“好,有时间我一定去。”
送走两位学生,秦建国回到工作台前,心境却有些不同。陈向东的话提醒了他,他的木雕和写作,本质都是表达,是与他所经历的这个时代对话。手中的刻刀,似乎更沉,也更有方向了。
日子在凿刻声中流淌。作品一点点成形。树根的盘结狰狞,山石的冷硬嶙峋,浪涛的汹涌力量,在老师傅们精湛的技艺下栩栩如生。秦建国负责的部分推进得谨慎而缓慢。他将象征元素巧妙地与枝叶融合,齿轮的线条刚劲,麦穗的弧度柔和,书本的轮廓方正,航天器的造型简练而富有动感,彼此呼应,毫不突兀。最难的是云雾和光线的表现,他试验了多种刀法和后期处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