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播剧播出一周后,秦建国陆续收到了几封听众来信。这些信通过电台转寄,信封上贴着各式邮票,来自省内不同地方。第一封信来自邻市一位中学语文老师,信中说《马路天使》让他想起自己早逝的母亲——一位清洁工,感谢作者让平凡劳动者的故事被听见。第二封信来自一位纺织厂女工,字迹工整但略显稚嫩,说她听了广播后,主动申请加入了厂里的文学小组。
最让秦建国触动的是第三封信,寄信地址是“本市东风路环卫所”。信不长,只有半页纸:
“秦建国同志:我们全班组昨晚凑在值班室听了广播。老刘说,没想到扫大街的还能上广播。小梅哭了,她说那些台词就像从她心里掏出来的。谢谢您。环卫二班全体职工。”
这封信没有署名,只在最后画了一把小小的扫帚。秦建国将它小心地夹进素材本里,与那些记录市井生活的片段放在一起。
七月底的某个下午,文化宫传来消息:《大地新生》在全国工艺美术展上获得了“传统工艺创新奖”。消息是孙科长从北京打长途电话回来的,语气里满是兴奋:“建国,咱们的作品得了铜奖!虽然不是最高奖,但在全国级别的展览上,这已经很不容易了!”
铜奖。秦建国握着电话听筒,心里涌起一种复杂的平静。喜悦自然是有的,几个月的努力得到了认可;但黎彦明那些话依然在耳边回响,让这份喜悦不至于冲昏头脑。他想,也许这就是最合适的结果——既非落选,也非头奖,恰恰处在那个让人既感欣慰又知前路尚远的中间位置。
三天后,孙科长带着奖状和详细情况回来了。文化宫特意开了个简短的庆功会。奖状是红底金字的,盖着组委会的大印,被郑重地挂在创作组的墙上。孙科长还带回了几份展览的图录和专家评语复印件。
评语中肯而克制:“《大地新生》以传统深浮雕技法表现当代农村题材,构图完整,工艺精湛,人物刻画生动,体现了作者扎实的传统功底与反映时代生活的努力。在传统工艺现代化探索方面具有示范意义。”
没有提及黎彦明所说的“太正确”或“缺破点”,这是官方评审的措辞风格。但秦建国注意到,获得金奖的两件作品,一件是南方某大师的镂空象牙雕《百鸟朝凤》,另一件是来自中央美院年轻教师的现代木雕《裂变·生长》。后者的照片在图录上只占巴掌大一块,却让他凝视良久——那件作品完全跳出了传统造型,以抽象形式表现种籽破土的力量感,木材的自然裂纹被巧妙利用,成为作品语言的一部分。
“这才是黎教授说的‘破’吧。”秦建国心想,没有嫉妒,反而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传统与现代,精细与粗粝,完整与破碎——艺术的世界如此辽阔。
庆功会后第二天,黎彦明竟意外地出现在了文化宫门口。他依旧穿着那件半旧的中山装,手里拎着一个黑色人造革包。
“秦师傅,恭喜获奖。”黎彦明主动伸出手,“我从北京回来,听说了消息。”
秦建国有些意外,握了手:“谢谢黎教授。您的批评,我一直记着。”
两人走到工作间外的院子,在一棵老槐树下站定。黎彦明从包里取出一本展览图录,翻到《大地新生》那一页,又翻到《裂变·生长》那一页,并排摊开。
“你看,这两件作品放在一起,很有意思。”黎彦明说,“你的作品像一篇优秀的命题作文,结构严谨,扣题精准,技巧纯熟。而这一件,”他指着《裂变·生长》,“像一首朦胧诗,未必人人都懂,但有种原始的生命力喷薄而出。”
秦建国点点头:“我明白。看了这件作品,我更理解您当时说的话了。”
“但我要补充一点。”黎彦明合上图录,“艺术没有唯一的标准。‘正确’不是错,尤其在咱们这个阶段,很多传统工艺面临的是生存和传承问题。你的作品让评审看到传统技法能够很好地表现当代生活,这本身就是价值。我当时的批评,是从纯艺术探索的角度,可能过于苛刻了。”
秦建国没想到黎彦明会这么说,一时不知如何回应。
“我这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