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进来,也是问:“能做衣柜吗?”“能修桌椅吗?”秦建国都接,但会拿出自己的创作给人看。
大多数人的反应和老张一样——先是疑惑,然后若有所思。只有少数人摇头:“这不就是块破木头吗?还卖五块钱?抢钱呢!”
对这些反应,秦建国都坦然接受。他记得前世看过资料,八十年代初的中国,现代艺术还处在萌芽阶段,大众接受需要时间。
十二月初,省工艺美术研究所的项目正式启动通知来了。同时来的还有王干事——区文化站的,三十出头,戴副眼镜,看起来很干练。
“秦建国同志,咱们区要办个‘迎新春民间工艺展’,顾研究员推荐了你。”王干事开门见山,“你这工作室不错,就是作品少了点。”
“还在创作中。”秦建国请王干事坐下,倒上热水。
王干事环视店面,目光落在那些实验性的小件上:“这些东西……跟传统工艺不太一样。”
“我想尝试些新东西。”秦建国说,“用传统材料和技法,表达现代审美。”
“有想法。”王干事拿起那件核桃木小件,“这个叫什么?”
“还没起名。”秦建国实话实说,“就是顺着木头的感觉做的。”
王干事看了很久,忽然说:“像流动的时间。”
这话让秦建国心里一动。前世他参加过很多展览,听过很多评论家的高谈阔论,但都没有这句话贴切。
“展览什么时候?”他问。
“元旦后,在区文化馆。”王干事说,“你有兴趣的话,准备几件作品。对了,最好能写个创作说明——现在讲究这个。”
送走王干事,秦建国开始认真准备参展作品。他选了五件:雷击木的《痕》、枣木的《生》、核桃木的《流》、拼贴的《融》,还有一件新做的——用老房梁木雕的《承》。这件最大,长约半米,雕的是一段粗粝的梁木,上面保留着原始的斧凿痕迹,只在中心位置浅浅地刻出层层叠叠的年轮。
沈念秋周末回来看见这件,轻声说:“像承载了很多记忆。”
“就是按这个意思做的。”秦建国说,“咱们这代人,还有上一代人,都承载了太多东西。”
创作说明他写得很朴实,没用什么高深术语:“这些木头都曾是有用之材,或被火烧,或被虫蛀,或被裁切。但伤痕也是记忆,缺陷也是特征。我想做的,不是掩盖这些痕迹,而是让它们成为表达的一部分。因为每个生命、每段历史都有伤痕,正是这些伤痕让我们成为自己。”
写完这段话,秦建国自己看了很久。这不仅是创作理念,也是他重生后的感悟——前世那些艰难困苦,这一世都成了财富。
十二月中旬,店里来了个特别的客人。是个戴鸭舌帽的中年人,穿着呢子大衣,一看就不是普通老百姓。
“您这儿……能做定制吗?”客人问。
“要看做什么。”秦建国说。
客人从包里拿出一张照片,是张黑白合影,七八个人的样子:“我想把这照片里的人物,用木雕表现出来。不是完全写实,要有点……艺术感。”
秦建国看了看照片,背景是东北的林场,人物都穿着厚厚的棉衣,脸上有冻伤的痕迹,但笑容很灿烂。
“这是?”
“我们知青点的合影。”客人说,“今年是我们下乡十周年,想做个纪念。”
秦建国心里一动。他也是知青,知道这种感情。
“可以做。不过我得说明,我的风格不是完全写实,会做一定的抽象处理。”
“就要这个效果。”客人很爽快,“完全像照片就没意思了。多少钱?”
秦建国算了算工料:“八十。”
客人没还价,当场付了三十定金:“年前能做好吗?”
“可以。”
这是工作室接的第一个大单。秦建国很用心,选了一块上好的椴木——木质细腻,适合雕刻人物。他没有照着照片刻一模一样的人像,而是把七个人物融合成一个整体构图:有的昂首挺胸,有的弯腰劳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