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仰望天空。每个人的面部只做粗略刻画,重点表现姿态和动势。
刻到第三天,沈念秋回来了。她站在工作台边看了很久,轻声说:“你把自己也刻进去了。”
“什么?”
“这个人,”沈念秋指着其中一个略微佝偻的身影,“像你刚回城时的样子——背负着很多,但还在往前走。”
秦建国仔细看,确实有点像。不知不觉中,他把自己两世的感受都刻了进去。
十二月底,作品完成了。客人来取时,在作品前站了整整十分钟。
“好。”他只说了一个字,但眼眶红了。付完尾款,他又说:“我有个朋友在省外贸局,他们需要一批有特色的工艺礼品,你感兴趣吗?”
秦建国心里一跳:“当然。”
“那我帮你联系。”客人留下联系方式,“不过他们的要求比较高,要有中国特色,又要有现代感,能打动外宾。”
送走客人,秦建国深吸一口气。机会来了——比他预想的还要快。
元旦前一天,秦建国去文化宫办停薪留职手续。孙科长看着他的申请,叹了口气:“建国,你真想好了?现在文化宫马上要评级,你这一走,评级就没你份了。”
“我想好了,科长。”秦建国说,“评级的机会以后还有,但创作的好时光不等人。”
“你有手艺,有想法,确实不该困在这里。”孙科长最终还是签了字,“不过建国,记住文化宫永远是你的后路。”
“谢谢科长。”
走出文化宫时,天又下雪了。秦建国推着自行车,回头看了一眼这座俄式老建筑。他在这里干了一年多,修过无数桌椅柜架,也在这里开始了自己的创作探索。现在要离开了,心里竟有些不舍。
但更多的是期待。重生一次,他终于走上了自己想走的路。
回到家,沈念秋已经回来了,正在厨房包饺子。石头围着桌子转圈,小脸上沾着面粉。
“办好了?”沈念秋问。
“办好了。”秦建国洗了手过来帮忙。
沈父从书房出来,手里拿着几张报纸:“建国,你看看这个。”
是《人民日报》,头版有条消息:“进一步放宽个体经济政策,鼓励有特长人员自谋职业”。
“时机选对了。”沈父说。
晚饭时,一家人围坐吃饺子。秦建国举起酒杯:“爸,妈,念秋,谢谢你们支持我。新的一年,我会努力做出成绩。”
沈青山也举杯:“我们老了,时代是你们年轻人的。大胆去闯,但要记住——做艺术要真,做人要实。”
建国,我前几天在广播里面听到我们国家颁发了第一张个体经营的营业执照,你有空也把这个去办一下,咱们现在开店一定要合法合规!
“我记住了。爹”
夜里,秦建国和沈念秋躺在床上说话。石头在中间睡得香甜,小脸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
“外贸局那个单子,如果能成,咱们的路就走顺了。”沈念秋说。
“不止这个。”秦建国望着天花板,“我还在想,等开春了,咱们是不是该买套房子?”
“买房子?”沈念秋侧过身,“现在不是住得挺好?”
“不是现在住,是投资。”秦建国说,“我记得很清楚,八十年代后期,房价会开始涨。特别是临街的门面房,以后会很值钱。”
沈念秋沉默了一会儿:“你重生一次,就为这些?”
“不止。”秦建国握住她的手,“也为能做自己喜欢的事,为能给家人更好的生活,为能不辜负这个时代。”
窗外,1981年的钟声隐约传来。雪还在下,无声地覆盖着这个城市,也覆盖着过去的一切。
新的一年要来了。秦建国知道,属于他的时代,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