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八一年元旦的清晨,春城笼罩在薄薄的晨雾中。秦建国早早起床,给炉子添了煤,厨房里渐渐暖和起来。沈念秋还在睡,石头蜷在她身边,小脸红扑扑的。
秦建国轻手轻脚地洗漱完毕,从抽屉里取出一个牛皮纸信封。里面装着他昨晚准备好的材料:户口本、文化宫停薪留职证明、街道介绍信,还有两张一寸黑白照片。今天他要去工商局申请个体营业执照——沈念秋在广播里听到的消息,成了他们家新年的第一件大事。
“这么早?”沈念秋揉着眼睛从里屋出来。
“早点去,省得排队。”秦建国把热水倒进搪瓷缸,“你再睡会儿,石头昨晚闹到挺晚。”
沈念秋摇摇头,裹着棉袄在炉边坐下:“我跟你一起去吧。今天周日,妈说过来带石头。”
“不用,外面冷。”秦建国咬了口馒头,“我先去探探路,要是顺利,下午就能把执照办下来。”
沈念秋还是站起来,从衣柜里取出那件半新的军大衣:“穿上这个,今天预报有雪。”她又从铁皮盒子里数出二十块钱,“可能需要工本费,多带点。”
秦建国接过钱,心里涌起一股暖流。前世他孤身一人在西南插队,生病时连口热水都得自己挣扎着去烧。这一世,有了念秋,有了石头,有了这个家,再难的事都变得有底气。
七点半,秦建国推着自行车出门。雪已经停了,但路面结了一层薄冰,骑起来得格外小心。道外区工商局在老街尽头,一栋二层小楼,以前是区革委会的办公地,去年才换了牌子。
他到的时候,门口已经排了五六个人。都是三四十岁的模样,穿着臃肿的棉衣,手里攥着材料,脸上既有期待也有不安。秦建国锁好车,站到了队尾。
前面一个戴狗皮帽子的男人回过头:“兄弟,也是来办执照的?”
“嗯。”秦建国点头,“您呢?”
“我想开个修车铺。”男人搓着手,“以前在运输公司干,去年精简人员下来了。家里五口人要吃饭,总得找个活路。”
两人聊起来。男人叫赵大勇,四十二岁,一家老小挤在二十平米的平房里。他说现在政策是松动了,可心里还是没底:“你说这‘个体经济’,会不会哪天又给收回去?我们这代人,经不起折腾了。”
秦建国理解这种顾虑。改革开放才起步,许多人还带着过去的创伤记忆。他想了想,说:“赵哥,我看这次不一样。十一届三中全会都开过两年了,农村包产到户搞得多红火?城里迟早也要跟上。”
“但愿吧。”赵大勇叹气,“反正我是没退路了,不干这个,就得饿肚子。”
八点整,工商局的门开了。一个年轻办事员探出头:“办执照的,按顺序进来,一次进两个。”
秦建国和赵大勇是第二批。办公室不大,摆着两张旧办公桌,墙上贴着《城乡个体工商户管理暂行条例》的油印件。办事员是个戴眼镜的小伙子,看起来不到三十岁。
“材料。”小伙子头也不抬。
秦建国把信封递过去。办事员一份份检查,看到文化宫的证明时,抬头看了他一眼:“秦建国?文化宫那个木工师傅?”
“您认识我?”
“去年文化宫翻修观众椅,我去看过,你手艺不错。”办事员语气缓和了些,“怎么,铁饭碗不要了?”
“想试试自己干。”秦建国说。
办事员点点头,没再多问。他拿出一张表格:“填这个,《个体工商户开业申请登记表》。经营项目写清楚,经营地址要准确,资金数额如实填。”
秦建国接过表格,从军大衣内兜掏出钢笔——这是沈青山送给他的,英雄牌,用了十几年还很好使。他工工整整地填写:经营者姓名秦建国,经营项目“木制工艺品制作、销售”,经营地址道外区松花江街27号,资金数额五百元。
“五百?”办事员看了眼,“不少啊。有这么多钱?”
“攒了些年。”秦建国含糊道。他当然不能说自己手头实际有上万,还藏着些“硬货”。
办事员没深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