姒月被软禁在自己的石屋里。
说是软禁,实则与囚徒无异。门外有手持石矛的战士看守,族人路过时都会投来异样的目光,然后匆匆避开,仿佛她身上带着致死的瘟疫。往日里与她亲近的姐妹,如今也噤若寒蝉。
石屋阴冷,只有一角铺着干草和兽皮。墙壁上挂着她平日采集的草药,散发着苦涩的清香。可现在,这熟悉的味道也无法让她平静。师父死时那安详的面容,地上那诡异的星辰诅咒,族人的猜疑,像走马灯一样在她脑中旋转。
她不信师父是自然亡故。更不信那玄圭会凭空消失。
“必须查清楚……”她蜷缩在兽皮里,眼神却逐渐变得坚定。师父不仅教她辨识百草、通晓药性,更教她观察万物、推演事理。此刻,这些知识成了她唯一的武器。
她开始回忆最后见到师父时的每一个细节。那是前天傍晚,师父站在观星台上,望着西方天际一颗异常明亮的“赤星”,眉头深锁。
“星象有异,客星犯主,西陲恐有兵戈之灾,或有……异物东来。”庚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而联盟之内,暗流涌动。三届大考停办,各部族英才无处晋升,怨气已生。有人……或许不愿看到玄圭再现,不愿看到大考重启。”
当时姒月并未完全理解,如今想来,字字惊心。
“异物东来”?是指那星辰诅咒吗?“暗流涌动”,又是哪些部族,哪些人?
她想起师父曾提点过几位负责筹备复考事宜的“司考”。负责“治水”科的共工氏后裔,名叫“洧”,身材高大,性情急躁,一直对当年其部族治水失败、被剥夺主导权之事耿耿于怀。负责“礼乐”科的,是来自东方有仍氏的女巫“瑶”,她精通舞蹈与祭祀,容貌美艳,但眼神总带着一种难以捉摸的深邃,据说与多个大部族关系密切。还有负责总揽其事的**大司成**(相当于主考官),是联盟中德高望重的长老“稷”,他主管农耕,素来以公正严明着称,但年事已高,精力不济。
这些人,谁最不愿看到玄圭重现,大考顺利举行?
姒月正沉思间,屋外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不是守卫规律的脚步声。她警觉地抬起头,只见一个小小的身影从石屋后的缝隙里钻了进来,是个七八岁的男孩,名叫“石崽”,是族里一个孤儿,平日颇得姒月照顾。
“月姐姐,”石崽压低声音,小脸上满是神秘,“我听到守卫说话了……他们说,后和几位长老在商议,说大考不能因这事再停了,要如期举行!还说……要从严审查所有参考的人,尤其是……尤其是身份不明,或者近期行为异常的!”
姒月心中一动。大考如期举行?这是一个机会!只要她能参与大考,就能名正言顺地走出这间石屋,接触到那些司考,甚至有机会探查观星台案的线索。可她现在是被看管之身,如何能获得参考资格?
“还有呢?”她急切地问。
石崽挠了挠头:“还有……我听他们说,前几天,在东边的大泽附近,发现了几个形貌怪异的人,像是从极西之地流浪来的,被当地的猎人当成鬼怪驱赶了。有一个女的跑掉了,不知道藏到哪里去了……”
极西之地?姒月的心猛地一跳。这与那星辰诅咒,与师父所说的“异物东来”,难道有什么关联?
就在姒月苦苦思索脱身与调查之策时,那个“异物”,正藏身于距离部落聚居地不远的一处隐秘山洞里。
伊娜——伊什塔尔给自己取的中原化名字,靠坐在冰冷的石壁上,啃食着挖来的苦涩根茎。几天来的躲藏,让她学会了辨别几种可食用的植物,也让她更深刻地体会到这片土地的排外与危险。她听不懂这里的语言,她的相貌是天然的屏障,任何试图接近人类聚居点的行为,都可能引来攻击。
她必须学会这里的语言,必须理解这里的规则。她观察过远处田垄间劳作的人,他们的动作,他们的交流方式。她凭借超凡的记忆力和模仿能力,已经勉强记住了几个简单的音节,比如代表食物的“粟”,代表水的“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