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才缓缓直起身,平静地看向文甲,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历经沧桑的穿透力:“文先生,药,是用来活人的。路,是人走出来的。堵了这条路,”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那些激动的人群,“自有千万条路,从别处生出来。医者仁心,只认病患,不认朱门。” 说完,他竟不再理会僵立的文甲和陈明远,仿佛他们只是无关紧要的摆设,转身步履沉稳地走向药棚的方向,那里,大锅的银子菜汤药正咕嘟咕嘟地翻滚着,升腾起带着苦涩清香的白色雾气。
文甲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下,那口翻腾的恶气几乎要冲破喉咙。他死死盯着华老佝偻却异常挺拔的背影,又猛地转向被仓垣护在身后、神色凛然的李昭,最后扫过眼前这片完全失控、沸腾着草根力量的田野。他知道,今日之事,已不可为。强行弹压,只会引发更大的、足以将他吞噬的民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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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上的肌肉剧烈地抽搐了几下,最终,那扭曲的“笑容”化为一片冰封的死寂。他什么也没说,猛地一甩袍袖,转身便走,动作僵硬得像一具提线木偶。那沉重的步履,每一步都踏得田埂上的泥土微微凹陷。
陈明远如蒙大赦,又觉颜面尽失,仓惶地看了一眼李昭和仓垣,张了张嘴,终究一个字也没能吐出,狼狈地擦着汗,跌跌撞撞地追着文甲的背影而去。郡府的差役们面面相觑,也灰溜溜地跟着撤退。
田野间爆发出更大、更彻底的欢呼声浪,如同解冻的春潮,汹涌澎湃,直冲云霄。这欢呼,是挣脱枷锁的狂喜,是绝处逢生的呐喊。
仓垣紧绷的身体缓缓放松下来,按在剑柄上的手也悄然松开。他侧过头,看向身边的李昭。她的侧脸在夕阳的余晖中显得有些苍白,鬓角被汗水浸湿,几缕碎发贴在颊边,嘴唇紧紧抿着,显露出一种近乎虚脱的疲惫。然而,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如同被暴雨洗过的星辰,清晰地映着远处欢腾的人群,映着风中摇曳的嫩绿幼苗,也映着这片在暮色中依旧充满不屈生机的土地。
春风不知疲倦地吹拂着,卷过新翻的泥土,卷过青翠的幼苗,也卷过那些被无数双粗糙的手紧紧攥着的、油墨未干的竹简碎片。几片被风卷得高高的竹简,像顽皮的翠鸟,打着旋儿,掠过远处文甲那僵直而阴沉的背影,飞向更广阔的、炊烟袅袅的村庄和城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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