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雪的白发。清冷的月光与窖内的火光交织,映着她明艳不再却依旧锐利如刀锋的眉眼。她手中并未提灯,但那双深潭般的眸子,却精准地、死死地钉在了陶焕手中那块沾血的桃木片上。
无需言语。十年寻寻觅觅,十年锥心蚀骨。当那块刻着“夭”字的桃木符出现在这弥漫着岭南荔枝甜腥的死亡现场时,所有的冷静、所有的克制、所有被时光强行冰封的绝望与希望,都在夫妻二人交汇的目光中轰然炸裂!
陶焕的目光,艰难地从那刻着“夭”字的符片上抬起,越过驿卒僵冷的尸身,望向门口那抹素白的身影——他的妻子,崔令仪。
十年光阴,三千多个日夜的锥心蚀骨,早已在崔令仪身上刻下了无法磨灭的痕迹。曾经河东崔氏明珠的明艳张扬,如今只剩下一副被风霜蚀透的玉骨。她穿着一身毫无纹饰的素白襦裙,宽大的衣袍裹着过分清减的身形,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她吹散。最刺目的,是那一头如霜似雪的白发。那并非年老的自然银丝,而是在确定女儿失踪噩耗的那个血色黎明后,一夜之间尽数褪去了墨色光泽的绝望见证。它们被一支磨得光滑温润的桃木簪简单绾起——那是夭夭幼时用府中桃树枝桠,笨拙地削刻,送给她的生辰礼。簪尾,依稀还能辨出稚童刻下的歪扭桃花轮廓。她的脸庞依旧能看出昔日的秀丽轮廓,但肌肤苍白得近乎透明,眼窝深陷,颧骨微凸,像是被抽干了所有鲜活的血肉。唯有那双眼睛,此刻在幽暗的冰窖火光映照下,非但没有被绝望彻底熄灭,反而因为死死钉在陶焕手中那块桃木符上,而燃烧着一种近乎狂热的、令人心悸的光。那光芒锐利如她匣中从不离身的软剑“雪练”,带着能刺穿一切虚妄的穿透力,也带着溺水之人抓住浮木般的孤注一掷。十年寻寻觅觅,十年杳无音信,她像一株被连根拔起曝晒于烈阳下的桃树,内里早已枯槁,却凭着对女儿的一线执念,强撑着不肯彻底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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