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刺耳的银簪断裂声,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溪畔的空气上。阳光依旧暖煦,溪水依旧泠泠,却再也驱不散杜莺歌周身弥漫开来的、仿佛来自九幽深处的冰寒。
她僵立在原地,伸出的手凝固在半空,指尖无意识地蜷缩着,微微颤抖。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耳朵里只剩下那声“咔嚓”在疯狂地回响、放大,震得她灵魂都在颤栗。她死死盯着青石上那两截断裂的银簪,扭曲的断口在阳光下反射着冰冷绝望的寒光。簪头那朵小小的玉兰,那点温润的珍珠,连同她对母亲最后一点模糊而温暖的念想,被湍急的溪流卷走,消失得无影无踪。
巨大的空洞感瞬间吞噬了她。仿佛心口被硬生生剜掉了一块,冷风毫无阻碍地灌进来,吹得她四肢百骸都冻成了冰。她脸上最后一丝血色褪得干干净净,比溪水中欧阳晓晓那张惨白的脸更加骇人。嘴唇哆嗦着,翕动了几下,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喉咙里传来压抑的、如同濒死小兽般的呜咽。泪水毫无征兆地汹涌而出,大颗大颗地砸落在脚下的鹅卵石上,晕开深色的水渍。那不是委屈,不是愤怒,是支撑了她许多年的、最深处那点念想被彻底碾碎后的绝望崩塌。
半跪在冰冷溪水里的欧阳晓晓,剧烈地喘息着,浑身湿透,水珠顺着散乱的发梢不断滴落。她看着杜莺歌瞬间失魂落魄、泪如雨下的模样,灰败的眼中那抹扭曲的快意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只激起了一圈微小的涟漪,便迅速被更深的冰冷和一种连她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茫然所覆盖。那快意并未带来预想中的酣畅淋漓,反而像吞下了一块棱角分明的冰,硌得五脏六腑生疼。她下意识地攥紧了手中那半截断裂的簪身,冰冷的金属边缘硌着掌心,带来尖锐的刺痛感,仿佛在提醒她刚才做了什么。
就在这时,一道挺拔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溪畔的小径上。
黄天越。
他不知何时离开了茅屋,此刻站在几丈开外,深邃的目光平静地扫过眼前的一切。他看到了青石上断裂的银簪,看到了杜莺歌失魂落魄、泪流满面的绝望,也看到了溪水中狼狈不堪、攥着半截簪子、眼神空洞茫然的欧阳晓晓。空气中弥漫着冰冷的溪水气息、泥土腥气,以及一种浓得化不开的、属于绝望和毁灭的压抑味道。
他的神色没有丝毫变化,既无惊诧,也无责备,仿佛只是看到路边两株被风雨摧折的野草。那平静无波的目光在断裂的银簪上停留了一瞬,随即移开,落在杜莺歌剧烈颤抖的肩背上。
“回去。”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清晰地盖过了溪水的泠泠声响,也打破了那令人窒息的凝固,“燕舞需要静养,此地不宜久留。”
这简短的命令,如同投入冰湖的石子,瞬间击碎了杜莺歌沉溺的绝望深渊。她猛地一个激灵,如同从噩梦中惊醒,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她下意识地抬手,用沾满污泥的袖子胡乱抹去脸上的泪水,动作仓皇而用力,仿佛要擦去所有软弱的痕迹。但那通红的眼眶和无法抑制的抽噎,依旧暴露了内心的崩溃。她甚至不敢再看一眼青石上那断裂的遗物,如同逃避瘟疫般猛地转过身,脚步踉跄地、几乎是跌跌撞撞地朝着茅屋的方向冲去,背影充满了逃离的狼狈和无法言说的巨大悲伤。
溪水中,欧阳晓晓依旧半跪着,冰冷的溪水浸透了她单薄的衣衫,刺骨的寒意让她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黄天越的目光平静地落在她身上,那眼神里没有温度,没有情绪,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漠然。这漠然比任何斥责都更让她感到一种被彻底看穿、被踩入尘埃的屈辱。她猛地低下头,避开那道目光,攥着半截簪子的手收得更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试图用疼痛压下那翻江倒海般的混乱心绪。她挣扎着,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摇摇晃晃地从冰冷的溪水里站起来。湿透的水绿色劲装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脆弱而狼狈的轮廓。她没有看黄天越,也没有看杜莺歌逃离的方向,只是拖着如同灌了铅的双腿,一步一滑,沉默地、僵硬地也朝着茅屋挪去,每一步都留下湿漉漉的水痕和污泥。
黄天越的目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