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残酒一饮而尽,酒液顺着他虬结的胡须滴落。“宣旨!速宣崇侯虎!命他即刻督造鹿台!就按苏娘娘献上的图样,一砖一瓦,不得有误!要快!孤…等不及要与美人登台摘星了!”
侍立在一旁的承奉太监躬身领命,声音尖细:“奴婢遵旨!”
承奉太监双手捧着那卷沉甸甸、沾着酒渍油腻的丝帛圣旨,只觉得那上面描绘的不是亭台楼阁,而是一张巨大无比、要吸干大商血肉的妖魔之口。
他低着头,脚步匆匆地穿过九间殿空旷寂寥的回廊。殿宇依旧宏大威严,金碧辉煌,可他却觉得这辉煌之下,透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死气。脚步下意识地加快,只想赶紧离开这令人心头发毛的地方。
文书房的墨香和卷宗气息,此刻竟如同一剂救命的清凉散。承奉几乎是撞开了门。
杨任正伏在堆满简牍的案头,眉头紧锁,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死死攥着一份边关告急的军报。听见动静,他猛地抬头,脸上疲惫与忧色交织,当看到承奉手中那卷刺眼的明黄丝帛时,眼神陡然锐利如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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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公!”杨任的声音嘶哑,带着一股压抑不住的急迫,劈头就问,“下大夫姜尚,究竟所犯何事?竟至逼得他投水自尽?”他想不通,一个司天监的老臣,如何能触怒君王至此?
承奉太监被他眼中的痛苦和质问刺得一哆嗦。他左右飞快扫了一眼,确认门外无人偷听,这才几步抢到杨任案前,身子微微发抖,压低的声音里充满了恐惧和绝望:“杨大人!祸事啊!天大的祸事!”他颤抖的手指几乎戳到那卷圣旨上,“是鹿台!陛下…陛下要造鹿台!图样是苏娘娘献的…高达四丈九尺!要用玛瑙砌栏杆!拿珠玉妆梁栋!姜大夫…姜大人他谏阻了几句,言语不慎,触怒了陛下…当场就要拿人!姜大人他…他宁死也不愿受辱啊!”
他喘着粗气,浑浊的老眼里涌上了泪花,声音哽咽:“杨大人!这不是造台…这是挖天下人的坟啊!国库本就空了,前线还在死人!陛下这是要把朝歌最后一丝元气都榨干!把黎民百姓的最后一块骨头都敲碎,抽出骨髓来填这个无底洞!奴婢…奴婢实在是不忍心看着这祖宗基业,就这么…就这么毁在…”
他不敢再说下去,猛地跪倒在地,抓住杨任的官袍下摆,苦苦哀求:“杨大人!您是忠直之臣!陛下还听得进您几句!求您!求您快去劝劝陛下吧!哪怕…哪怕暂时停了这诏令也好!让百姓喘口气!让那些押上了性命本钱的小商贩有条活路!求您了大人!这是功德无量的事啊!天下苍生都会感念您的恩德!”
杨任如遭雷击,僵立在原地。承奉太监的话,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心上。他眼前不再是堆满灰尘的卷宗,而是瞬间被血与火充斥!
他仿佛看见了东方的地平线在震动。那是姜文焕!东伯侯姜桓楚的儿子!他统领着百万复仇的虎狼之师,像一股烧红了铁水的洪流,昼夜不停地冲击着摇摇欲坠的游魂关!三年了!整整三年血肉磨盘般的苦战!多少商军精锐填了进去?多少粮秣辎重化作了灰烬?关墙被反复冲刷,早已摇摇欲坠!那是悬在朝歌头顶的第一把滴血利刃!
视线猛地向南撕裂。南疆的烟尘遮天蔽日!鄂顺!南伯侯的儿子!他父亲被纣王无故屠戮,滔天的恨意点燃了整个南疆!三山关的烽烟就没有熄灭过!老将邓九公,那位曾让蛮夷闻风丧胆的悍将,如今也只能在关墙之上苦苦支撑,一次次打退潮水般的进攻。军库早就空了,将士们饥肠辘辘,身上带伤,眼中是麻木和绝望。三山关还能守多久?那是捅向朝歌腹心的第二把尖刀!
更远的地方,北方阴沉的天空下,仿佛传来巨兽沉闷的喘息。闻太师!国之柱石!远征北海那未知的凶顽强敌,一去就是十余年!音讯几近断绝!胜败未卜!生死不明!大商最能征善战、定海神针般的力量,被死死拖在那片寒苦的冻土之上。朝歌空虚!这是悬在头顶不知何时会落下的第三记重锤!
内忧呢?杨任只觉得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