碗药,都显得多余了。
一股混杂着不甘、委屈和巨大恐慌的热流猛地冲上头顶。她“霍”地站起身,一把抓过那件棉袍,紧紧攥在手里,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她想现在就送去书房,想用这无声的体贴去提醒他,去对抗那个只懂得风花雪月、阴谋算计的柏灵筠。她还想问问他,是否还记得,当年他初次被委以军权领兵出征,她连夜为他赶制征袍,不小心被针扎破了手指,他握着她的手,那既心疼又无奈的神情……
然而,她的脚步刚迈出一步,就如同被钉在了原地。
去做什么呢?去自取其辱吗?去亲眼证实,那个男人的心神早已被另一个年轻妖媚的女子占据,再也看不见她这老旧、笨拙的关怀了吗?
巨大的无力感如同冰水,瞬间浇熄了那点因愤怒而生的虚勇。她紧紧攥着袍子的手,微微颤抖着。那柔软的布料在她掌心扭曲、变形,就像她此刻被揉碎的心。最终,她颓然地松开了手。
棉袍无声地滑落,堆叠在冰冷的地面上,那精心织补过的痕迹,被掩埋在褶皱深处,再也看不见了。
……
夜色彻底笼罩了太傅府。书房内,牛油烛已被点燃,驱散了角落的昏暗。
柏灵筠正在整理司马懿批阅过的文书,她的动作熟练而精准,显然并非一日之功。司马懿看着她窈窕的背影,忽然开口,声音比白日里松弛了许多:“毋丘俭又有密信至。”他顿了顿,选择性地透露,“言及辽东将士赏赐迟迟未至,军中颇有怨言,皆言……大将军处事不公。”
这已不再是泛泛的抱怨,而是近乎交底的核心情报。
柏灵筠整理文书的手并未停顿,只是微微侧首,烛光在她完美的侧脸上投下柔和的阴影:“太傅,童谣虽起于市井,然其声可入士林,亦可达天听。毋丘将军之功,边关将士之苦,若只尘封于尚书台的文牍卷宗之间,未免……可惜了。” 她的话语依旧含蓄,却清晰地指向了利用舆论、将曹爽的失德与不公放大宣扬的策略。
司马懿凝视着她,烛光下,她的眼眸清澈而深邃,仿佛能映照出人心最隐秘的角落。他彻底明白了,柏灵筠不仅是能宽慰他心中块垒的红颜,更是一件可以在即将到来的、你死我活的政治斗争中,使用的温柔而锋利的武器。
而柏灵筠也清晰地接收到司马懿目光中的认可与倚重。她知道,自己在这场以生命为注的豪赌中,已经更进一步,将命运与这位深不可测的太傅,更紧密地捆绑在了一起。
书房窗纸上,映出两个对坐的剪影,靠得很近,正低声商议着什么。而在不远处的静心斋,只有一盏孤灯,伴着一位对着针线旧衣怔怔出神的老妇。
秋夜正长,太傅府内的暖寒,已是泾渭分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