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祈福”为由,宣布自即日起,他与弟弟司马昭,以及各自的妻儿,一同开始绝食。
太傅府内的气氛,骤然从外松内紧的权谋剧场,转变为家庭伦理的惨烈战场。仆从们噤若寒蝉,往来步履匆匆,脸上都带着惶惑不安。
养颐堂内,司马懿负手立于窗前,听着司马亮低声禀报府内情形。最初的暴怒过后,他那被权力与算计填满的头脑,迅速恢复了冰冷的理智。
“师儿和昭儿,都绝食了?”他问,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是,大公子态度尤为坚决。府中……人心浮动。”司马亮垂首道。
司马懿沉默了片刻。窗外是沉沉的夜色,如同他此刻的心境。他深知,如今的局势已如箭在弦上,所有部署均已就位,只待那最后的契机。在这个节骨眼上,家族内部出现如此巨大的裂痕,尤其是掌握着三千死士、身为政变利刃的司马师若因此心生隔阂,情绪不稳,后果不堪设想。
“老物不足惜,虑困我好儿耳……”他几乎是无意识地,将心底最真实的想法低喃出声。这并非对发妻的忏悔,而是对局势失控、对得力工具可能产生损耗的懊恼与计算。
他转身,脸上已是一片漠然:“更衣,去静心斋。”
静心斋内,灯火昏暗。张春华躺在榻上,双目紧闭,面容枯槁,仿佛生命力正随着绝食的决心一点点流逝。司马师和司马昭跪坐在榻前,虽然因饥饿而脸色苍白,但眼神中的坚定未曾动摇。
司马懿走了进来,他没有看儿子们,径直走到榻前。他没有像寻常丈夫安慰病妻那样俯身,只是站在那里,居高临下地看着张春华。
“夫人,”他的声音平稳,甚至带着一丝公式化的刻板,“日前……病中昏聩,神思不属,口不择言。你……勿要再放在心上,更不必以此自苦。”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最终补充道,“大局为重,望你以身体为念,也……体谅师儿、昭儿一片孝心。”
他的话,与其说是道歉,不如说是一道命令,一场基于利害关系的妥协。没有温情,没有悔意,只有解决麻烦的冰冷效率。
张春华缓缓睁开眼,看着头顶帐幔的模糊纹路,没有看司马懿。良久,她用一种气若游丝、却异常清晰的声音,对守在身边的儿子们说:“扶我起来……用些粥吧。”
司马师和司马昭连忙上前,小心翼翼地搀扶起母亲。
张春华接受了这碗救命的粥,也接受了这毫无温度的“歉意”。风波看似平息,家族恢复了表面的稳定。
然而,当司马懿转身离开静心斋,重新没入那片为他夺取最高权力而布下的棋局时,张春华在他身后,用一种彻底心死的、空洞的目光,注视着他消失的方向。
夫妻情分,名存实亡。
而在司马师与司马昭心中,父亲的形象也悄然裂开了一道无法弥合的缝隙。他们更加紧密地站在了母亲身边,也更深切地认识到,在通往权力顶点的道路上,情感不过是随时可以牺牲的、最微不足道的代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