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落差像冰冷的藤蔓缠绕着曹爽,他开始像困兽一样在空旷得吓人的庭院里来回踱步。耳边,桓范那撕心裂肺的哭嚎声越来越清晰,夜夜在他梦中回荡:“曹子丹佳人,生汝兄弟,豚犊耳!何图今日坐汝等族灭矣!”
这日,曹羲脚步虚浮地找到他。不过旬月,曹羲两鬓竟已斑白。他看着形容同样憔悴的兄长,哑声道:“兄长,府中……快断炊了。下人们已有怨言。这样下去,不待……不待刀兵,我等便要饿死在这府中了。”
曹爽茫然地看着他。
曹羲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中闪过一丝微弱的光,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兄长,何不……何不作书与太傅?就言……就言家中乏粮,向他借粮!”
“借粮?”曹爽一愣。
“对,借粮!”曹羲的语气急切起来,声音压得更低,“这并非真的为了那点粮食,而是试探!若他肯借,哪怕只是做做样子,或许……或许真如他所言,并无立刻挥刀见血之心,只是要将我们圈禁于此;若他不借,或严词拒绝,那……”
那便是杀心已定,屠刀不日将至。后面的话曹羲没说,但曹爽懂了。他们像两个即将溺毙的人,拼命想抓住“慢性困死”这根稻草,来逃避“即刻问斩”那冰冷的深渊。
这是一场无声的博弈。曹爽回到书房,那张紫檀木大书案上已落了一层薄灰。他研墨,手却在微微发抖。这封信该如何写?语气不能太卑微,显得心虚;也不能太强硬,触怒对方。他反复斟酌,撕毁了几张纸,最终写下:
“太傅公台鉴:爽待罪府中,闭门思过。然家中人口众多,存粮罄尽,恳请公念及旧谊,暂借粮粟若干,以渡难关。爽感激不尽,绝无他意。 曹爽 顿首”
信送出去了。接下来的等待,比在高平陵营中那一夜更加煎熬。每一刻钟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曹爽坐立难安,时而幻想司马懿收到信后嗤之以鼻,时而幻想他会派人送来粮食,证明那洛水之誓并非虚言。
第三天下午,府门外传来了动静。沉重的门闩被取下,吱呀一声,门开了一道缝。几名军士抬着几个麻袋走了进来,重重地放在庭院中央。
“奉太傅令,送粮一百斛与曹侯爷。”领头的军官面无表情地说道,随即转身离去,大门再次紧闭。
曹爽几乎是扑了过去,他蹲下身,双手颤抖地抚摸着粗糙的麻袋,感受着里面谷物的坚实触感。他甚至用指甲抠破了一个小口,看着金黄的粟米流淌出来,沾满了他的手指。
“哈哈……哈哈哈!”他猛地站起身,脸上焕发出一种病态的狂喜,对着闻声赶来的曹羲和刘氏等人喊道:“看到了吗?粮食!司马公送粮食来了!他若有害我之心,岂肯赠粮?他本无害我之心也!我知之矣!此前种种,皆是我等多虑!无事矣,无事矣!”
他仿佛瞬间卸下了千斤重担,命令仆人将粮食搬入库房,当晚甚至多吃了半碗粟米饭。那一百斛粮食,在他眼中不是口粮,而是救命的符咒,是司马懿“信义”的证明。
然而,希望如同泡影,破碎得也快。
那点粮食在偌大的府邸消耗下,很快又见了底。曹爽再次写信,这次却如石沉大海,再无回音。府外的看守非但没有减少,反而更加森严。夜间巡逻士兵交接班的低语,以及甲叶摩擦时那令人牙酸的“沙沙”声,愈发清晰可闻,仿佛就在枕边响起。
恐惧,像最深沉的夜色,无声无息地渗透进来,彻底吞噬了他。
他开始整夜整夜地失眠。一点细微的声响都能让他惊跳起来。他不再注重仪表,头发散乱,衣袍上也沾染了污渍。白天,他常常独自坐在黑暗的角落里,眼神空洞地望着某处,嘴里喃喃自语:“外面可有动静?司马公……会不会来杀我?”
夜里,噩梦缠身。他梦见司马懿那双鹰隼般锐利的眼睛在黑暗中凝视着他,冰冷无情;梦见蒋济站在洛水边,身影模糊,那指天誓日的话语在风中破碎成片,落入浑黄的河水里,无声无息;最常梦见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