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棱角，但歪歪扭扭，像个梯形。
整个下午，五班的宿舍里，都回荡着赵铁军的咆哮声。
“猪！一群猪！我教头猪都比你们学得快！”
“没吃饭吗？用劲儿！”
“你那叠的是被子吗？是腌菜疙瘩！”
直到晚饭前，也没一个人能叠出合格的“豆腐块”。惩罚，就是全班扛着自己的被子，在操场上蛙跳五十米。
那滋味，简直生不如死。
晚饭是白面馒头配白菜炖肉片，对于在西河大队吃了十几年粗粮的王二狗来说，这简直就是皇宫里的御膳。他一个人就啃了十来个馒头，把碗底都舔得干干净净。
“班长，这儿的伙食真不赖！比过年吃得还好！”他抹着油嘴，心满意足地对赵铁军说。
赵铁军冷哼一声：“吃！使劲吃！吃下去多少，晚上我让你们加倍吐出来！”
王二狗还没明白这话的意思，晚上的紧急集合哨就吹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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尖厉的哨声，像是要把人的耳膜刺穿。所有人都从梦中惊醒，手忙脚乱地开始穿衣服。营房里一片混乱，穿错鞋的，扣错扣子的，比比皆是。
等他们歪歪扭扭地在操场上站好队，新兵连许连长黑着脸，拿着个手电筒，挨个照着。
“王二狗！”
“到！”
“裤子穿反了，十个俯卧撑！”
“方俊！”
“到……”方俊的声音有些虚。
“武装带呢？让狗叼走了？二十个俯卧撑！”
一圈点下来，就没一个合格的。
“全体都有！五十个俯卧撑！现在开始！”
夜色中，操场上响起一片粗重的喘息声。方俊的身体底子最差，做了不到二十个，两条胳膊就抖得像筛糠，再也撑不起来了。
“报告连长……我……我做不动了……”他趴在地上，羞愧得无地自容。
新兵连连长走到他跟前，手电筒的光，直直地打在他脸上。
“做不动了？”许连长的声音，冷得像冰，“战争来了，你能跟敌人说，你跑不动了吗？子弹飞过来了，你能跟它说，你躲不开了吗？”
“废物！”
这两个字，像两记重锤，狠狠地砸在方俊的心上。
“连长！”就在这时，旁边传来王二狗瓮声瓮气的声音，“俺替他做！剩下的三十个，俺包了！”
“你？”许连长的目光转向王二狗。王二狗已经做完了自己的五十个，额头上青筋暴起，但腰杆挺得笔直。
“闭嘴！这里没有‘你’，没有‘我’，只有一个‘我们’！他做不完，全班陪着他一起做！”许连长吼道，“全体都有！再加二十个！”
哀嚎声四起。
那天晚上，他们不知道做了多少个俯卧撑，直到最后，所有人都像一滩烂泥，趴在地上再也动弹不得。
回到宿舍，方俊躺在床上，浑身的骨头都像是散了架。挫败感、羞辱感，像潮水一样将他淹没。他第一次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知识和头脑，在这个地方，一文不值。这里，只崇拜力量、速度和服从。
黑暗中，王二狗凑了过来，递给他一个硬邦邦的东西。
“方俊，给。”
是半个馒头。这家伙晚饭时偷偷藏下来的。
“快吃了，补充点体力。俺娘说了，人是铁饭是钢，吃饱了，才有力气挨揍。”王二狗憨憨地笑着，露出一口黄牙。
方俊看着他，心里五味杂陈。他接过那半个冰冷的馒头，狠狠地咬了一口，眼泪，却不争气地混着馒头，一起咽了下去。
他明白属于他的那块铁，已经被扔进了比黄土地更滚烫的熔炉里。而淬火的过程，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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