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A团招待所走廊里,回荡着张股长那因为兴奋和酒精而显得格外高亢的笑声。
方俊被他半拖半拽着,又回到了团部的小招待餐厅。桌上,残羹冷炙还没来得及收拾,张股长已经又吼着让炊事班加了两个硬菜,开了一瓶新的茅台。
“来!老弟!”张股长把一个斟得冒尖的酒杯推到方俊面前,一张脸因为激动而油光锃亮,“咱哥俩,今天就是生死之交!这杯酒,哥哥我敬你!敬你的理解,敬你的大度!”
方俊端起酒杯,脸上带着一丝被“点化”后的、恰到好处的迷茫和崇拜。
“张大哥,该我敬您才是。”他微微躬着身子,语气诚恳,“您那番话,真的……真的给我这个新兵蛋子上了一堂最生动的课。以前在下面连队,非黑即白,脑子转不过弯。今天我才明白,原来搞政治工作,有这么多学问,这么多门道!”
这番“发自肺腑”的吹捧,让张股长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他感觉自己此刻不是一个焦头烂额的宣传科长,而是一位点化迷津、传道授业的宗师。
“唉!”他故作深沉地摆了摆手,一口将杯中酒饮尽,辣得直咂嘴,“都是摸着石头过河,摔打出来的经验嘛!想当年,我也是跟你一样,一根筋,认死理。后来才慢慢明白,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咱们干的,是思想的工作,是做人的工作,不能太死板,要灵活,要讲究艺术!”
“艺术……”方俊咀嚼着这个词,眼神里流露出求知若渴的光芒,“大哥,那……咱们明天这个事,该怎么个‘艺术’法?您给我支支招?”
这个问题,正中张股长的下怀。他最怕的就是方俊撂挑子不干,现在看他主动“上道”,简直是喜出望外。
他凑过来,压低声音,开始面授机宜,那架势,活像个在阵地前分派任务的指挥员。
“老弟,你看这样行不行。明天,我先带你去一营一连转转,气氛先搞起来。然后,我给你找几位连队里思想觉悟最高、口才最好的战士,让他们跟你座谈。当然了,座谈的内容嘛……咱们得提前‘沟通’一下。”
张股长挤了挤眼睛,露出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
“咱们要把‘李军’同志身上的优秀品质,‘分解’到这几位战士身上。比如,小张同志,咱们就突出他训练刻苦,军事素质过硬;小王同志,就突出他乐于助人,团结同志;小赵同志,家庭最困难,但从不给组织添麻烦……最后,你把这些事迹,都集中到‘李军’这个艺术形象身上,这不就合情合理,血肉丰满了吗?”
方俊听得是目瞪口呆,心里却佩服得不行。好家伙,这哪是搞宣传,这简直是在拍电影!他张股长就是导演,那些战士是演员,自己这个师部来的干事,就是负责把这场戏写成剧本的编剧!
“高!大哥,实在是高!”方俊由衷地“赞叹”道,“那……李军妻子的那封信呢?”
“这个更好办!”张股长一拍大腿,“我说了,那封信是有原型的!就是咱们连那个准备提干的牛班长,他未婚妻写的。就是原文没那么高的思想觉悟,都是些小儿女情长的话。回头,我让咱们科里的笔杆子,再帮她‘润色润色’,保证写得比简报里还好,让你一看,就热血沸腾!”
这一套组合拳下来,天衣无缝,滴水不漏。
一个集所有优点于一身的“完美战士”,配上一封思想觉悟堪比党校教授的“完美军嫂”的来信,一个光辉夺目的先进典型,就这么新鲜出炉了。
方俊端起酒杯,和兴奋的张股长重重地碰了一下。
“大哥,我全听您的安排!”他在心里,却冷冷地补充了一句:“我看你能把这出戏,演到什么地步。”
……
第二天,这场精心策划的“大戏”,正式拉开了帷幕。
方俊在张股长的陪同下,“驾临”一营一连。连队门口,指导员带着全连的干部骨干,列队欢迎。那场面,就跟迎接上级首长视察一样。
指导员是个三十出头的年轻人,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