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栋不起眼的三层小楼。楼门口总算挂上了一块崭新的白底黑字牌子:海州市海关缉私分局(筹)。底下还有一行小字:海关调查处。一套班子,两块牌子。
这便是他的新单位了。
办公室在二楼,他敲了敲挂着“分队长室”牌子的门。
“进!”声音洪亮,中气十足。
方俊推门进去,一股浓烈的烟味呛得他差点咳嗽出来。办公室里烟雾缭绕,一个穿着白色警用短袖的老警察,正埋头在一堆文件里。他约莫五十出头,头发花白,皮肤是海边人特有的黝黑,脸上的褶子像刀刻上去的,眼神却异常锐利。
“报告!原炮兵师政治部方俊,前来报到!”方俊“啪”地一下立正,敬了个标准的军礼。长期在部队形成的习惯,改不了。
那老警察闻声抬头,锐利的目光在他身上从头到脚扫了一遍,像是在用X光给他做检查。他没急着回礼,而是慢悠悠地把手里的烟摁进烟灰缸,这才站起身,伸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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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是方俊?我是这里的头儿,我叫高建国。欢迎你,炮兵侦察精英。”他握了握方俊的手,手掌粗糙有力,布满了老茧。他的话听着是欢迎,但语气里却带着一股子审视和……说不清道不明的距离感。
“高队,您好。”方俊不卑不亢地应道。
高建国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坐。档案我看过了,很漂亮。参加过南疆的实战,立过二等功、三等功。这样的人才,怎么想到来我们这个刚搭起来的草台班子?”
这个问题,很直接,甚至有些扎人。
方俊坐下,腰杆挺得笔直:“服从组织安排。”
这是一个标准答案,也是一个最没诚意的答案。
高建国“哼”了一声,从桌上拿起一个搪瓷缸子,喝了口浓茶,咂咂嘴:“组织安排?我可听说了,是你自己主动申请来我们海关缉私队的。省市机关那么多好的地方不待,非要到这风口浪尖上来。图啥?”
方俊沉默了片刻,在他脸上,却只是化作了淡淡的一句:“想换个环境,挑战一下自己。”
高建国盯着他看了足足十秒钟,似乎想从他脸上找出撒谎的痕迹。最后,他放弃了,摆摆手:“行吧,年轻人的想法,我搞不懂。不过我得把丑话说在前头,咱们这儿,可不是机关大院,每天喝茶看报纸。咱们这是跟亡命之徒玩命的地方!”
他拉开抽屉,从里面扔出一叠照片,散在桌上。
照片是黑白的,拍得有些模糊,但内容却触目惊心。有被凿穿了船底、沉在海里的渔船;有被摩托车上甩下来的铁蒺藜扎破轮胎、翻倒在地的警车;还有一张,是一个年轻警察躺在血泊里,警服被血染成了黑红色。
“看到没?这帮搞走私的,现在胆子越来越肥。以前是偷偷摸摸,夹带点手表、布料。现在呢?摩托艇、大飞、铁壳船,什么家伙都敢上!前两个月,我们刚牺牲了一个兄弟,二十三岁,孩子刚满月。”高建国的声音低沉了下去,办公室里的气氛瞬间变得凝重。
方俊拿起那张牺牲警察的照片,照片上的年轻人,脸庞还带着一丝稚气。他的目光,像是被照片烫了一下,心里最深处的那根弦,被狠狠拨动了。
“我们缺人,尤其缺你这种懂侦察、懂技术的正规军。”高建国掐灭了第二根烟,“但我也得提醒你,你那套在部队的打法,在这儿,可能玩不转。我们面对的不是穿着军装的敌人,他们可能是码头上的渔民,可能是市场里的小贩,甚至可能是某个公司的老板。狡猾得很!”
“我明白。”方俊放下照片,声音不大,但异常坚定。
“明白就好。”高建国点了点头,似乎对他的态度还算满意,“你刚来,先熟悉情况。队里给你安排了宿舍,就在三楼。你的任命是副分队长,先别急着管事,跟着队里的人多看、多听、多学。我们这有个外号叫‘老海蛇’的,叫陈国平,是队里的侦查骨干,你先跟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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