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吏的青布袍角扫过府衙后堂的青砖地,最后一点影子消失在朱漆门后时,沈墨仍像根木桩似的钉在原地。掌心的案情记录被攥得发皱,边缘的草纸被指尖的汗浸湿,洇出一圈深色的印子。“鞫谳分司”“捕快不得私动物证”“审讯归推勘官”—— 方才赵吏冷着脸说出的规矩,此刻像三块浸了水的铅块,沉甸甸压在他心口。
他低头盯着记录上 “赵老憨欠赌债” 那五个模糊的字,笔尖蘸墨不均,“赌债” 二字晕得几乎要看不清。这是目前唯一的线索,可汴京城里的赌坊,光是他昨天跟着其他捕快巡逻时瞥见的,就有七八家,更别说那些藏在巷弄深处、只做熟客生意的暗坊。前世在现代做私家侦探时,他只需对着电脑敲几下键盘,监控录像能调出近一个月的行踪,数据库里能查到嫌疑人所有的消费记录,可现在,他手里只有一张皱巴巴的纸,连支像样的笔都没有。
风从府衙的格窗里钻进来,带着院外老槐树的叶子清香,却吹不散沈墨心头的焦躁。他下意识摸了摸腰间的铁尺,冰凉的金属触感让他稍微冷静 —— 方才在衙门口,他好像看到个穿皂服的老捕快坐在石阶上抽烟袋。
沈墨快步走出后堂,日光陡然落在脸上,他眯了眯眼,果然看到石阶旁那个熟悉的身影。老捕快背靠着朱红的衙柱,头发半白,鬓角的发丝沾着点烟灰,眼角的皱纹深得能夹进米粒。他穿的皂服洗得发浅,袖口和领口都打了补丁,可腰间那把铁尺却擦得锃亮,阳光照在上面,反射出细碎的光。
“王忠。” 沈墨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记忆碎片突然涌上来 —— 原主沈墨读过两年私塾,后来家道中落才当的捕快,因为性子软,常被其他年轻捕快欺负。有次他被人抢了月钱,躲在墙角哭,是王忠路过,几句话就把抢钱的人骂走,还塞给了他两个炊饼。听说这老捕快在府衙当差二十多年,府里上上下下的人和事,就没有他不清楚的。
沈墨攥紧怀里的案情记录,脚步放轻走过去。离着还有两步远,王忠就抬了抬眼皮,烟袋锅子里的火星忽明忽暗,映得他眼底的纹路更清晰了。“沈小子,刚从后堂出来?” 他的声音带着点烟嗓,沙哑却温和,“看你这脸色,是被赵推官训了吧?”
沈墨愣了一下,没想到对方会先开口。他在王忠旁边的石阶坐下,石阶被太阳晒得暖烘烘的,驱散了些许凉意。他把案情记录小心翼翼递过去,指尖碰到王忠的手时,才发现老捕快的手掌粗糙得像砂纸,指关节上还有几道深浅不一的疤痕 —— 那是常年拿捕罪犯留下的。
“王叔,我刚接了赵老憨的案子。” 沈墨的声音放得低,带着点刚入行的局促,“现在就知道他欠了赌债,可不知道他常去哪家赌坊,想问问您……”
王忠接过记录,手指捏着纸边,慢慢展开。他的眼神不太好,凑到离眼睛半尺远的地方才看清,嘴角不自觉撇了撇,哼了一声:“刘虎这老东西,真是越来越懒了,净把这种没头没尾的烂摊子扔给新人。” 他抬眼看向沈墨,语气软了点,“赵老憨那货,是城南‘闲乐赌坊’的常客,上个月还因为欠了五贯钱,被赌坊的伙计堵在巷子里揍了一顿,鼻梁都打断了,还是我路过把人拉开的。”
沈墨心里一喜,刚想道谢,就见王忠把烟袋锅凑到嘴边吸了一口,然后在石阶上 “笃笃” 磕了两下。黑色的烟灰簌簌落在青砖缝里,他压低声音,凑近沈墨:“不过你去了可别太较真。闲乐赌坊的老板姓刘,脸上有道疤,大伙都叫他‘疤脸李’,跟刘虎私底下有点交情 —— 去年刘虎儿子娶媳妇,疤脸李还送了两匹好布。你要是敢提‘查赌债’‘抓赌’的茬,说不定还没等你查明白,刘虎就先找你麻烦了。”
“那我该怎么查?” 沈墨急忙追问。前世他查经济犯罪时,对付这种有背景的嫌疑人,通常会先从外围入手,收集证人证言,可现在他连赌坊的门朝哪开都不知道,更别说找证人了。
王忠看了他一眼,眼神里带着点过来人的通透,他把烟袋重新装满烟丝,用火柴点着,慢悠悠道:“你就说是‘府衙例行查问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