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刚过，江城的冻土就被暖风焐化了。城东的驰远智能工厂工地里，最后一块带有“驰远智造”字样的钢结构模块吊装完毕，巨大的吊臂缓缓落下时，林舟握着望远镜的手终于松了松，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的痕迹慢慢消退。他身后，苏清鸢裹着米白色的风衣，手里捧着两杯热咖啡，看着远处“工业4.0示范基地”的红色条幅在风里舒展，笑着递过一杯：“等这一天，你熬了整整十八个月。”
林舟接过咖啡，暖意顺着指尖传到心底，却驱不散眉宇间的疲惫。“再熬三个月，就能试生产了。”他望着眼前这座占地百亩的智能工厂，玻璃幕墙在阳光下泛着银灰色的光，像一头蓄势待发的钢铁巨兽，“从德国引进的智能生产线，从传感器到机械臂，每一个零件都经过了上百次调试。投产后，一条生产线的效率顶得上以前五条传统生产线。”
正说着，驰远集团的财务总监老张快步走过来，手里攥着个厚厚的文件夹，脸色比工地的水泥地还沉。“林总，您得再看看这份资金报表。”他翻开文件夹，指着上面的红色数字，“智能工厂已经投了12亿，加上前期的研发费用，公司的流动资金只剩下3亿。要是试生产不顺利，或者市场反应不及预期，咱们连下个月的供应商货款都难结清。”
林舟的眉头重新皱起。他当然知道资金的压力——为了建这座智能工厂，他不仅抵押了部分个人资产，还引入了两家战略投资机构，董事会上更是顶着三位老股东的反对才拍板。“老张，我知道风险。”他指着工厂的核心区域，“但你看那套智能仓储系统，能把库存周转率提高60%；还有AI质量检测设备，次品率能从现在的1.2%降到0.1%以下。这些不是数字，是实实在在的竞争力。”
老张叹了口气：“我不是质疑技术，是担心市场不买账。上周的行业峰会上，竞品公司的李总还在说咱们‘盲目跟风搞智能’，说制造业的根还是‘人’，不是‘机器’。还有几位老客户也发来消息，问咱们以后是不是就不用工人了，担心合作的稳定性。”
苏清鸢看着两人凝重的神色，轻声说：“其实不只是客户，工厂附近的村民也有顾虑。我昨天去基金会的社区服务点，有位姓赵的大叔说，他儿子在驰远的传统工厂干了十年，就怕智能工厂一开，儿子丢了工作。”她顿了顿，补充道，“我已经让基金会的心理团队去社区做科普，告诉大家智能工厂不是‘抢饭碗’，而是会新增运维、编程等岗位，但很多人还是半信半疑。”
林舟沉默了。他最担心的就是这个——技术升级不能以牺牲员工利益为代价。“我早就安排人力资源部做了员工培训计划。”他说，“传统生产线的老员工，愿意转岗的可以参加免费的技能培训，学习机械臂操作和设备维护；年纪大、不适合转岗的，公司会安排到后勤、安保等岗位，薪资只增不减。至于村民的顾虑，下周我们开个开放日，邀请村民和员工家属来工厂参观，让他们亲眼看看智能工厂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张还是没松气：“林总，就算员工和村民都理解，资金的窟窿还是在那儿。要不咱们先放缓部分非核心设备的投入，把资金留到试生产后再补？”
“不行。”林舟的态度很坚决，“智能工厂讲究的是全链条协同，少了任何一个环节，效率都会大打折扣。就像一台精密的钟表，缺了一个齿轮就转不起来。”他拍了拍老张的肩膀，“再给我三个月时间。试生产一成功，我就去谈银行的专项贷款，同时启动新的融资计划。相信我，这笔投资绝对值得。”
老张无奈地摇摇头，转身离开。苏清鸢看着他的背影，对林舟说：“别太有压力。王师傅的味香斋最近生意特别好，他说要是咱们资金周转真有困难，他愿意把味香斋的流动资金先挪给咱们应急。还有李建国，他说可以把竹编合作社的订单通过驰远的供应链出口，提前预付一部分货款。”
林舟心里一暖。从味香斋的爱心粽到基金会的心理援助，从李建国的竹编蒸笼到宁蒗县的蜂蜜订单，这些看似不相关的人和事，早已在江城织成了一张温暖的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