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袋旁,立着几个身影。为首一人,身穿汴梁军特有的深青色团花官袍,头戴乌纱璞头,身形微胖,面皮白净,正是参军钱禄。他手里掂量着一小袋从破袋中抓出的白盐,嘴角挂着一丝猫捉老鼠般的戏谑狞笑。他身后站着七八名膀大腰圆的汴梁亲兵,个个按刀而立,眼神凶狠。
而在钱禄对面,仓库最深处一根支撑屋顶的粗大木柱上,吊着两个人。是铁签营守仓的士兵!其中一个年纪稍大的,双手被粗糙的麻绳高高吊起,脚尖勉强点地,身上皮甲被鞭子抽得破烂,露出道道皮开肉绽的血痕。另一个年轻些的士兵更惨,他同样被吊着,但左耳的位置,赫然只剩下一个焦黑翻卷、血肉模糊的窟窿!边缘的皮肉呈可怕的焦炭状,缕缕青烟似乎还在缓缓飘散,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焦肉气味。一块烧得通红的烙铁,被随意丢在他脚下不远处的地面上,暗红未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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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士兵身体因剧痛而剧烈抽搐着,喉咙里发出压抑不住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嗬嗬声,眼神涣散,已处于半昏迷状态。血水混合着汗水,顺着他扭曲的脸颊和脖颈不断滴落,在身下肮脏的地面洇开一小滩暗红。
“徐指挥使,好大的威风啊!你的人,连汴梁勘合都敢拦?”钱禄看到徐天进来,丝毫不慌,反而将手中那袋白盐掂得更高,脸上的笑容更加刺眼,“不过来得正好!省得本参军派人去请了。”他声音陡然转厉,如同公堂上的惊堂木,猛地指向地上泼洒的白盐和柱上吊着的士兵:“人赃并获!光州新下,官仓空虚,尔等竟敢私设盐场,擅取官卤,私制贩售如此上品精盐!徐天!你可知私藏、私制官盐,是何等大罪?!”
他向前一步,肥胖的身体几乎要贴到徐天面前,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徐天脸上,一字一顿,带着森然的杀意:“按大梁律,当——诛——九——族!”
“诛九族”三个字,如同三把冰冷的匕首,狠狠扎在每一个铁签营士兵的心上。仓库内死一般寂静,只有那年轻伤兵压抑的、断续的呻吟在回荡。
徐天的目光,缓缓扫过地上刺目的白盐,扫过钱禄那张因得意而扭曲的胖脸,最终,死死钉在了木柱上那个被烧掉耳朵、如同破布娃娃般吊着的年轻士兵身上。那焦黑的伤口,那流淌的鲜血,那无声的痛苦…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灵魂深处。
他腰间的“人签”铁环,在仓库门口斜射进来的阳光照耀下,突然反射出一道冰冷刺目的寒光,如同毒蛇睁开了眼睛。
徐天的脸隐在仓库深处的阴影里,看不清表情。只有他开口时,那声音仿佛是从九幽寒冰里捞出来,每一个字都带着冰碴子,砸在死寂的盐仓里:
“钱参军,”他微微歪了歪头,目光终于从伤兵身上移开,落在钱禄那张志得意满的胖脸上,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盖过了伤兵的呻吟,“你刚才说…谁有罪?”
钱禄被徐天这平静到诡异的反问弄得一愣,随即一股被冒犯的怒火直冲脑门:“谁有罪?!自然是你徐天!还有你这帮目无王法、私藏官盐的丘八!铁证如山,你还想狡辩不成?!”他挥舞着手中的盐袋,唾沫横飞。
“铁证?”徐天嘴角似乎极其轻微地向上扯了一下,形成一个冰冷到极致的弧度,“钱参军指的,是这袋盐?”他向前缓缓迈出一步,靴底踩在泼洒的盐粒上,发出细碎的嘎吱声,“还是…”他抬起手,指向木柱上那个被烧掉耳朵的年轻士兵,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淬火的利刃,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你对他动用的私刑?!”
最后两个字,如同惊雷炸响!一股无形的、狂暴的杀气,随着徐天这一步踏出,如同实质的潮水般轰然爆发,瞬间席卷了整个盐仓!站在钱禄身后的汴梁亲兵们脸色骤变,下意识地握紧了刀柄,竟被这股尸山血海中淬炼出的煞气压得齐齐后退了一步!
钱禄脸上的肥肉猛地一哆嗦,色厉内荏地尖叫道:“大胆徐天!此獠抗命不遵,拒交勘合,本参军略施薄惩,何来私刑?!你休要转移罪责!这私盐…”
“抗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