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熊熊烈焰,仿佛来自九幽地狱的业火,带着吞噬一切的贪婪与决绝,将静芜苑的天空都染上了一层不祥的暗红。
火舌狂舞,扭曲升腾,它们不仅仅是物理意义上的燃烧,更像是有生命的、充满恶意的存在,贪婪地舔舐着所能触及的一切,将那精心搭建的木台、那其上束缚的身影,连同那曾经鲜活的生命力,一并卷入其炽热的怀抱,无情地化为虚无。
干燥的木柴在极致的高温下发出连绵不绝的噼啪爆裂声,那声音密集而刺耳,不似凡间声响,反倒更如同无数隐匿在火焰深处的恶鬼,正透过这燃烧的帷幕,发出兴奋而残忍的狞笑,嘲笑着生命的脆弱与痛苦。
在这令人心悸的背景音中,火焰中心最初爆发出的凄厉惨叫,尖锐到超越了人耳承受的极限,充满了极致的痛苦与难以置信的绝望,仿佛灵魂正在被生生撕裂。
这叫声如同利刃,切割着每一个被迫聆听者的神经。
而后,那声音在烈焰的包裹中迅速变得嘶哑、微弱,如同被掐住了脖颈的垂死天鹅,最终,彻底湮灭,只剩下那焦黑蜷缩的轮廓在火中无声地扭曲、碳化,构成了一幅足以让任何心志不坚者精神彻底崩溃、永世难忘的恐怖图景。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复杂气味。
皮肉焦糊的恶臭是主调,混合着油脂燃烧时产生的怪异甜腻,还有一种衣物、发丝被焚毁后的呛人烟味。
这气味浓重得几乎化为实质,粘稠地附着在每个人的鼻腔、喉咙深处,引发一阵阵强烈的生理不适。
灼热的气浪一波接一波地翻滚而来,不仅炙烤着皮肤,更扭曲了视线,让那火焰中备受煎熬、最终归于沉寂的焦黑身影,在热浪的折射下显得愈发狰狞、扭曲、非人,充满了视觉上的压迫感。
一些位份较低、或是心性本就较为柔弱的嫔妃,早已面无人色,唇瓣颤抖不休,纤细的双腿控制不住地战战,几乎难以支撑身体的重量,几欲昏厥。
其中,一位入宫不久、封号仅为美人的年轻妃嫔,终究承受不住这视觉、听觉与嗅觉的三重地狱般的冲击,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强烈的呕吐感直冲喉头。
她死死捂住嘴,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带着绝望的呜咽,身体软软地就要向旁边倒去,残存的理智让她试图以“突发疾病”为由,逃离这令人窒息的人间炼狱。
“臣妾……臣妾突感不适,头眩心悸,恳请……”她的话音带着哭腔,断断续续,甚至不敢抬头去窥视那帝王的脸色,生怕从那上面看到更深的恐惧。
然而,回应她的,是徐天甚至未曾偏移一丝一毫的目光。他依旧面无表情地注视着那跳跃燃烧的火焰,仿佛在欣赏一场古老而庄严的献祭仪式,冷静得令人心底发寒。
那冰冷的声音,不高不低,却如同三九天的寒风,瞬间穿透了火焰的噼啪声,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也瞬间冻结了那美人还未说完的请求,冻结了在场所有心存侥幸、想要回避这场公开处刑之人的心。
“不想看?”徐天的声音里听不出丝毫波澜,却带着一种洞悉人心、冷酷到极致的意味,“心中无鬼,何惧观刑?若觉不适,便是心中有愧,或是与她苏芷柔心有戚戚……存了那不该有的念头。”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砸在地上,“既如此,朕可以成全你,随她一同去了,倒也干净,省得日后徒生事端。”
那美人闻言,吓得魂飞魄散,肝胆俱裂,原本就苍白的脸瞬间褪尽最后一丝血色,变得如同金纸一般。
她猛地挣脱宫女的搀扶,重重跪伏在冰冷的地面上,不顾仪态地连连叩首,额头触地发出沉闷的声响,涕泪横流,语无伦次地哀求:“陛下恕罪!陛下开恩!臣妾不敢!臣妾知错了!臣妾……臣妾看得!看得!”她挣扎着,在身旁宫女几乎是半拖半拽的搀扶下,重新勉强站稳,用尽全身力气强迫自己睁开那双充满了极致恐惧与泪水、几乎要凸出眼眶的眼睛,死死望向那团仍在吞噬一切的火焰,整个身体却抖得像秋风中最脆弱的一片落叶,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散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