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从雕花长窗的冰裂纹格子里透进来,在青砖地上切出斜斜的几道亮斑。凝香馆正殿里静得能听见铜漏滴水的声音,一滴,又一滴,砸在玉盂里,溅起微不可闻的回响。
李肆垂手站在殿门外廊下,宦官袍服在晨风里纹丝不动。他眼观鼻鼻观心,耳朵却时刻支棱着,听着殿内隐约的动静。
陛下辰时初刻下的朝,连朝服都没换,就径直往凝香馆来了,这已是花才人苏醒后的第三日。
殿内,徐天负手立在多宝阁前,目光扫过那些明显空置了许多的格架。从前这里摆满了各色珍玩:南海的珊瑚树、西域的夜光杯、江南的玉山子……都是他这些年陆陆续续赏给花见羞的。如今只剩下几件不算打眼的瓷器玉器,孤零零地搁着,像被遗弃的棋子。
“陛下,花才人醒了。”李肆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不高不低,刚好能让里头听见。
徐天“嗯”了一声,却没挪步。他的视线落在多宝阁最上层那尊小小的白玉送子观音上,那是花见羞晋昭仪时,他特意让内侍省从库房里寻出来的前朝古物。
观音眉眼慈悲,怀中的婴孩憨态可掬。他记得当时花见羞欢喜得什么似的,日日都要亲手擦拭,说是要沾沾佛缘,早日为陛下诞下麟儿。
如今这尊观音还在,只是蒙了一层薄灰。
徐天伸出手,指尖在观音衣褶上轻轻一抹,沾了满指尘灰。他皱了皱眉,收回手,从袖中抽出绢帕慢慢擦拭。
“陛下?”李肆又唤了一声。
“知道了。”徐天将绢帕扔在一旁的矮几上,转身往寝殿方向走去。朝服下摆拂过青砖,发出沙沙的轻响。
寝殿的门虚掩着,两个新拨来的宫女跪在门外,见他来了,慌忙伏地叩首。
徐天摆摆手,示意她们退下,自己推门走了进去。
药气比外间浓郁得多,混着安神香若有若无的甜腻。素罗帐子低垂着,隐约能看见里头侧卧的人影。徐天在门口顿了顿,才迈步进去。
帐子里的人动了动,却没起身。
徐天走到床边,自己撩开帐子挂到银钩上。花见羞背对着他侧躺着,身上盖着浅粉色的锦被,一头青丝散在枕上,凌乱得没有章法。
她穿着月白色的寝衣,领口松垮,露出半截瘦削的肩颈,那里原本该是丰腴白皙的,如今却瘦得骨头硌人。
“朕来了。”徐天在床沿坐下,声音听不出情绪。
花见羞的身子僵了僵,还是没有转过来。
徐天也不催,就这么坐着。晨光从窗格漏进来,照在他玄色朝服的金线刺绣上,龙纹在光下隐隐流动。他今日戴的是寻常的翼善冠,两侧垂下的金色绦子纹丝不动。
良久,花见羞的肩膀开始轻轻颤抖。起初是压抑的,后来渐渐控制不住,带动整个身子都在抖。
她没出声,只是那颤抖越来越剧烈,锦被都跟着簌簌作响。
徐天伸手,按在她肩上。触手是一片冰凉的、颤抖的单薄。
“转过来。”他说。
花见羞没动。
“朕让你转过来。”徐天的声音沉了沉。
那颤抖停了片刻,然后,花见羞慢慢地、艰难地转过身来。一张脸苍白得没有血色,眼眶通红,眼底是浓得化不开的委屈和绝望。
她看着徐天,嘴唇哆嗦着,泪水就这么毫无征兆地滚下来,一颗接一颗,砸在枕上,洇开深色的水渍。
她没说话,只是流泪。那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怎么也止不住。
徐天看着她,看了很久。这张脸他曾经那么熟悉,娇艳明媚,笑起来眼角眉梢都是风情。如今却憔悴得像一朵被霜打残的花,只剩伶仃的枝干和将落未落的花瓣。
“哭什么。”徐天开口,语气平淡,“朕不是来了么。”
花见羞的眼泪流得更凶了。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哽咽得发不出完整的音节。
最后只是猛地撑起身子,扑进徐天怀里,死死抱住他的腰,把脸埋在他玄色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