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的钟声还未敲响,我已就位。
隔间的空气冰冷而稀薄,像一块浸透了铁锈味的湿布,紧紧捂住我的口鼻。
指尖触到手机屏幕的瞬间,一股寒意顺着指腹蔓延上来,仿佛那不是玻璃,而是刚从冰水中捞出的金属片。
耳畔只有紫外线灯管启动前细微的电流嘶鸣,像毒蛇在暗处吐信。
第五次重启模拟光照,我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划过,动作精准得如同手术刀。
我早已习惯了这种在刀尖上舞蹈的孤独。
紫外线灯管发出轻微的嗡鸣,随即,第一道惨白的光柱刺破黑暗,像一柄冷刃劈开夜幕。
我闭上眼,将全部心神沉入身体内部,像一个最精密的探针,捕捉着每一丝微小的变化。
太阳穴开始了它熟悉的、有节奏的突跳,频率与昨夜完全吻合。
很好。
但我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同——鼻腔里没有那种熟悉的、带着甜腥味的温热感。
没有出血。
是灯管换了?
还是我的身体产生了抗性?
这念头刚起,第二道光便骤然闪现,视网膜上残留着灼烧般的光斑,耳边是扬声器中无声荡开的音频波动,顾昭亭传给我的第七声钟响的变奏,如细针般钻入颅骨。
第三道光,也是最后一道光,在我眼睑上投下短暂的光斑,随即彻底熄灭。
就在光与暗交替的那一刹那,我播放了那段音频。
轰——
世界在我脑中崩塌。
腐朽的木屑味扑面而来,混杂着柴草堆里潮湿的霉气;母亲绝望的抽泣声从记忆深处涌出,与柴房门被猛然关上的巨响交织成一片混乱的噪音风暴。
那扇门合拢时的震动仿佛透过地板传到我的脚底,令我脊椎发麻。
冰冷的恐惧攫住了我的心脏,几乎要将它捏碎。
但我没有像前几次那样被动地承受,任由这幻觉将我的意志撕成碎片。
我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疼痛从指尖炸开,像一道闪电劈进混沌的意识,带来一丝清明。
我能感觉到,在幻觉的深处,有一双无形的眼睛在注视着我,等待着我的崩溃,等待着我血脉中某个开关被彻底打开。
“我不是你等的人。”
我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像一颗投入死水中的石子。
这是我第一次,在这片由记忆构筑的炼狱中,开口反抗。
奇迹发生了。
或者说,我一直寻求的变量,终于出现了。
眼前那幅母亲被拖拽的画面,像是被按下了慢放键,每一个细节都变得清晰无比——她手腕上青筋暴起的纹路、发丝间沾染的尘埃在慢动作中缓缓飘落、脚踝擦过门槛时溅起的一粒碎木屑……整个画面,被牢牢地“锚定”在了光线熄灭的那一瞬间,仿佛一段可以被我反复拖拽、审视的视频片段。
我的金手指,在对抗中悄然激活。
我贪婪地分析着这慢了半秒的画面,试图找出新的线索,这时,藏在旧台灯底座的微型信号器传来一阵极轻微的震动,像蚂蚁在皮肤下爬行。
是顾昭亭。
我迅速收敛心神,将注意力转回现实。
指尖熟练地在接收器上游走,将那段震动翻译成摩斯电码。
“医生换了灯管——底部刻字‘林氏专用’,说明他们也在追踪血脉反应。别再单独测试,等我信号。”
林氏专用。
这四个字像淬了冰的钢针,扎进我的瞳孔。
原来如此,鼻腔没有出血,不是因为我产生了抗性,而是因为敌人调整了武器的参数。
他们比我想象的更谨慎,也更了解我血脉的秘密。
我将写着电码的纸条凑到烛火上,看着它蜷曲、变黑,化为一撮灰烬。
火焰跳跃着,映在我的瞳孔里,像某种古老的仪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