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将尽,窗外透入熹微的灰蓝色天光。
甘渊蜷在柔软的脚踏上,一夜未眠。
城主昨夜那妖异手段,反复在脑中闪现,每一次都带来新的寒意。
榻上传来细微的动静。
锦被摩擦,是君天碧坐起了身。
“还没死?”
甘渊有气无力:“托城主的福。”
君天碧轻嗤一声,没再理会他,扬声唤人。
殿门被推开,婢女端着洗漱用具和朝服进来,开始伺候君天碧梳洗更衣。
甘渊垂着眼,听着身后衣料窸窣、水声轻响,只觉得时间格外漫长。
直到婢女为她系上最后一条腰带,退至一旁,君天碧才再次将目光投向他。
“滚起来。”
甘渊依言从脚踏上站起。
一夜蜷缩,加之失血虚弱,让他眼前发黑,身形晃了晃才勉强站稳。
君天碧走过他身边,并未停留,只丢下一句:“跟着。”
她一身玄底金纹的正式朝服,宽袖曳地,墨发高束,周身威仪凛然。
甘渊沉默地跟在她身后。
走出寝殿,穿过回廊,一路仆从跪伏,屏息凝神。
前殿早已候满了等候朝见的文武官员。
司职以上的官员们低声交谈,交换着惊疑不定的眼神。
卯时议事?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不少人脸上还带着宿醉未醒困倦,或被从温柔乡里强行拖起的不耐。
更多的是对这位喜怒无常的城主突然兴起的念头,感到莫名不安。
殿内嗡嗡的低语声在殿侧传来脚步声时,骤然一静。
所有目光齐刷刷地投向那缓缓开启的侧门。
首先踏入殿内的,是甘渊。
他步伐沉稳,气息内敛,鹰隼般冰冷地扫过殿内众人。
他在御座之下的台阶旁站定。
官员们下意识地避开了他的目光。
谁都知道城主的侍卫一个比一个狠,以甘渊为最。
他是君天碧最疯最听话的一条狗,指谁咬谁,从不留情。
紧接着,君天碧走了进来。
她在御座上坐下,俯视下方。
见到君天碧到来,官员纷纷躬身行礼。
议事开始。
依循惯例,都是净无尘禀报要处理的几项无关紧要的政务,念给君天碧听,然后由君天碧不耐烦地点头或摆手决定。
但净无尘还塞在水牢里,无人敢开这个头。
“今日起,所有奏报、议事,按规制流程,由各司主官逐一呈禀。”
君天碧的声音响起,“无关人等,不得擅插一词。”
百官更是噤若寒蝉,头埋得更低,连呼吸都放轻了。
城主这是……公然打压祭司?
“开始吧。”
所奏之事无非赋税、城防、邻邦交涉,琐碎而冗长。
君天碧大多时候只是听着,只有在关键处,她会开口。
问出的问题直戳要害,往往让禀报的官员冷汗涔涔,语无伦次。
甘渊垂眸站着,将一切收入耳中。
这位城主,像是换了个人。
不再是那个被净无尘轻易牵着鼻子走、只知发泄兽欲的傀儡。
她想做什么?肃清朝堂?让尧光城不再任人摆布?
可能吗?
凭她?
甘渊心底冷笑。
这尧光城早已烂到了根子里,各方势力盘根错节,岂是她一朝一夕能改变的?
更何况,她自身那该死的魔功反噬就是个随时会炸的火药桶。
一个穿着司农官服饰的中年官员出列,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破釜沉舟地开始哭嚎:
“城主!城主恕罪!下官……下官有本启奏!城东三镇今春大旱,颗粒无收,流民已聚集数千,日日叩关求粮!”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