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看清是耽鹤,杜枕溪翻身坐起,压下心头惊悸。
“你干什么?!”
耽鹤见他醒了,轻盈地从梁上翻下,落地无声。
她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小脸上没什么表情,开门见山。
“你在祠堂,和那个轮椅老头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杜枕溪掀被下床,动作间牵扯到跪了一夜的膝盖,传来阵阵刺痛。
他定了定神,开始穿衣。
“既然听到了,还不去找你的城主告状?等着领赏么?”
他早已不在乎这些。
耽鹤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闻言却摇了摇头,白发随之晃动。
她认真地直视着杜枕溪,一本正经地纠正:“小孩子才告状。”
空洞的眼中闪过一丝纯粹的杀意,“我一般都直接杀。”
杜枕溪系衣带的手一顿,抬眸冷冷瞥了她一眼:“那你还在等什么?倒是动手啊!”
说完,不再理会她,径直走到盆架前准备洗漱。
耽鹤显然没打算放过他。
他掬水洗脸,她就伸手去戳破水面的倒影,弄得水花四溅;
他拿起布巾,她就扯住布巾的另一头,力道奇大,差点把布巾撕破;
他用青盐漱口,她也伸手去戳,结果那一罐都用不了了。
杜枕溪额角青筋直跳,强忍着把她扔出去的冲动,快步走到外间用早膳。
耽鹤像个甩不掉的小尾巴跟上来,不客气地坐在他对面,目光灼灼地盯着桌上的菜肴。
然后只夹肉,飞快地将盘子里的肉食扫荡一空,只留下几根孤零零的青菜。
杜枕溪忍了又忍,告诉自己不要跟一个脑子不正常的小怪物计较。
好不容易熬到用完早膳,杜枕溪想到杜霆的话,心中烦闷,便走到院中空旷处,拿起一杆长枪练功平复心绪。
可他刚摆开架势,耽鹤又阴魂不散地凑了过来。
也不拿兵器,依葫芦画瓢地比划着,随即就凭着一双小手和诡异的身法,追着他缠斗。
学得不见得多精妙,却速度奇快,专挑他内力运转的节点和旧伤之处,逼得他不得不全力应对。
一套枪法练得磕磕绊绊,险象环生。
“够了!”
杜枕溪终于忍无可忍,手中长枪一横,枪尖直指耽鹤咽喉,“你到底想干什么?!”
耽鹤伸出两根手指,轻轻弹开寒光闪闪的枪尖。
那看似随意的一弹,却震得杜枕溪虎口发麻,长枪险些脱手。
她空洞的眼里有点不满:“怪你。”
“怪我?”杜枕溪气结。
“嗯,”耽鹤点头,“怪你,不早点去监视城主,你不动,我就很无聊。”
杜枕溪简直无语:“你想去找君天碧,自去便是!拉着我作甚?”
耽鹤的视线落在他脸颊上尚未完全消退的青紫痕迹上。
她想起江逾白的嘱咐,慢吞吞地说:“城主的暗卫就是要盯着所有对城主不利的人。”
她指了指杜枕溪,“就是你,你跑不了。”
杜枕溪也扫了眼不远处同样紧紧盯着他的万翦。
他笑了起来,收回长枪,随手扔在地上,发出“哐当”一声响。
“我偏不去,你那么想杀,直接动手杀了我吧,岂不干净?”
这下,轮到耽鹤犯难了。
她蹙着那好看的眉头,认真思考起来,小声嘀咕:“城主不想杀你......但是我想杀你......那到底杀不杀呢?”
逻辑陷入死循环,她站在原地,陷入了沉思。
杜枕溪可没空陪她纠结这个。
他冷冷地瞥了她和万翦一眼,转身回了房间,将门关得震天响。
徒留耽鹤在原地歪着头,继续思考“杀与不杀”的哲学问题。
相较于鸣风院的鸡飞狗跳,客栈里的甘渊可谓是春风得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