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砚生的身体被黑色雾气完全吞没,意识像沉入深海。他感觉不到四肢,也听不见心跳。眼前没有光,只有两幅画面在反复撕扯他的神识。
左边是五岁那年的火场。木门炸裂,母亲把他推进柜子,自己转身去挡那只畸变体。父亲的银针一根根飞出,钉进怪物的关节。可下一秒,那东西反手撕开父亲的胸膛,血喷在墙上。母亲尖叫着扑上去,却被一爪贯穿腰腹。他们倒下的地方,正是他藏身的药柜外。
右边是仁和医院地下三层。沈清梧躺在培养舱里,皮肤泛起青紫色纹路。她的双眼变成纯黑,指甲暴涨成利刃,一掌击碎玻璃。她冲出来时,嘴里发出不属于人类的声音。她看见他,抬手就是一道能量波,将他整个人轰进墙里。
两个场景来回切换,一次比一次清晰。每一次母亲倒下,他都听见自己幼年的哭声;每一次沈清梧暴走,他都感受到肋骨断裂的痛。
古瞳开始发烫。视野边缘出现细密裂纹,像是玻璃即将破碎。他知道这是能力透支的征兆。再这样下去,他会彻底失去分辨真实的能力。
但他没有挣扎。
他闭上眼,不再抵抗这些画面。他任由它们涌入脑海,一遍又一遍地重演。他在等一个声音。
风声。
血流声。
银针落地的轻响。
这些是他成为医者后最熟悉的声音。只要还能听见,他就还活着。
他睁开眼,双手猛地抓住护腕。七色丝线绷紧,发出细微的断裂声。一根、两根……全部扯断。旧日的针疤暴露出来,纵横交错,像一张网。
“你们说我不配当医者。”他低声说,“可我这一生,何曾为自己活过?”
话音落下,他抬手摸向颈间。青铜药杵冰凉。他一把拔下,对准自己左胸,用力刺下。
剧痛炸开。
不是幻觉。
真实的痛感顺着神经直冲大脑。他的身体剧烈抽搐,喉咙涌上腥甜。可就在这一瞬,古瞳里的裂纹停止蔓延。眼前的双重幻象开始扭曲,像是被风吹散的烟。
他看清了。
这些画面不是来自外界。它们从他心底升起——怕救不了人,怕守不住光,怕重蹈父母覆辙。而裴玉容的执念,只是把这些恐惧放大,让他困在其中。
他跪倒在地,药杵仍插在胸口。血顺着白大褂流下,在地面汇成一片暗红。
就在这时,七十二根银针从他体内浮出,环绕周身旋转。针尾泛起青光,接着燃起火焰。火焰呈淡青色,安静燃烧,不带一丝杂色。
一根接一根,银针化为灰烬。
火光中,一道道身影浮现。他们穿着不同年代的医袍,手持银针,站在虚空之中。他们的脸模糊不清,但声音清晰。
“医道即天道。”
“持针者不为杀伐,而为平衡。”
“不为私怨,而为苍生。”
齐砚生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心布满老茧,那是多年握针留下的痕迹。他曾用这双手救人,也曾用它杀人。他以为医术是用来复仇的武器,直到此刻才明白——真正的医者,不是战胜敌人,而是守住本心。
他想起小时候躲在药柜里,听见周嫂一边熬药一边哼歌。他想起第一次给沈清梧施针,她疼得咬破嘴唇也不叫出声。他想起白明洲把数据卡塞给他时,机械义肢发出的咔嗒声。
这些人,都不是为了仇恨活着。
他也该如此。
古瞳的胀痛消失了。裂纹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澄澈如渊的青光。他能感觉到天地间的能量流动,能看到每一缕气息的轨迹。这不是力量的提升,而是认知的蜕变。
他终于明白《玄枢九针》最后一式的真意——“同脉连心”,不是连接两个人的经脉,而是与众生共感生死。
他缓缓抬头。
幻境依旧存在,但他已不再被困。他能看穿每一层迷雾,知道哪里是记忆,哪里是伪造。裴玉容的执念还在拉扯,但再也无法动摇他的意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