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思斋沉重的大门在身后无声合拢,将常远山佝偻的身影与那些石破天惊的秘密一同隔绝在内。唐薇独自站在荒草丛生的庭院中,午后的阳光刺眼,却驱不散她骨髓里渗出的寒意。
身份暴露了。
父亲布下的棋局。
鄂亲王的阴谋。
景阳宫的生门。
庞大的信息如同冰雹,砸得她头晕目眩,几乎站立不稳。她下意识地攥紧掌心,三枚冰凉的铜钱硌在皮肉上,传来清晰的痛感,才让她恍惚的神智稍稍凝聚。
常远山……玄鸟卫副统领……他守在这里多年,等的本是真正的知画。那自己这个鸠占鹊巢的孤魂,在他眼中,究竟是棋子,是工具,还是一丝微不足道的、值得利用的变数?
他最后那句“这皇宫,也该变变了”,又藏着怎样的深意?
无数个疑问在脑海中翻腾,但她知道,此刻不是深究的时候。常远山说得对,西三所已非安全之地。那个阴鸷的追杀者虽然暂时被惊退,但绝不会善罢甘休。鄂亲王的人既然已经注意到了这里,必然会有后续动作。
她必须尽快消化这些信息,为朔月之夜的行动做好准备。
拖着仿佛灌了铅的双腿,她回到了东偏殿。关上门,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她才允许自己显露出一丝疲惫与后怕。冷汗早已浸透内衫,粘腻地贴在皮肤上。
她摊开手掌,三枚几乎一模一样的铜钱静静躺在掌心。就着窗纸透进的光,她将三枚铜钱并列,仔细观察方孔边缘那些蚊足般纤细的星图符号。
果然如常远山所言,三枚铜钱的符号虽有相似,但细节处各有不同,勾勒出不同的星辰轨迹与方位标记。它们必须组合使用,在特定的时间地点,才能发挥效用。
朔月之夜……子时三刻……景阳宫后殿水井……
下一个朔月之夜,是在三日后。
时间紧迫得让人窒息。
她将铜钱小心收好,藏于贴身之处。此刻,这三枚铜钱不仅是生路的希望,也是悬在头顶的利剑。一旦使用不当,或是被人察觉,等待她的将是万劫不复。
接下来的三日,唐薇表现得异常“安分”。她几乎足不出户,大部分时间都靠在榻上,或是坐在窗边,看似在静养,实则是在脑海中反复推演着星图符号的含义,以及潜入景阳宫的路线与可能遇到的种种情况。
景阳宫是五阿哥永琪的居所,如今新帝登基在即,那里的守卫必然比以往更加森严。她一个被软禁过、又“身染时疫”的格格,如何能悄无声息地潜入其后殿水井旁?更何况还要在子时三刻那个敏感的时间点进行操作。
难度之大,近乎不可能。
但她没有退路。
送饭的太监依旧每日两次,沉默而迅速。唐薇注意到,这两日送来的饭菜似乎比之前更粗糙了些,甚至偶尔会夹杂着不新鲜的气味。是常远山在借此暗示她处境愈发不妙?还是宫中因皇帝驾崩和新帝登基的忙碌,连这点微末之事都无人顾及了?
她不敢询问,只能默默承受,将更多的心思放在如何利用有限的条件做准备上。
她将殿内能找到的、所有深色的布料收集起来,反复比划,思考如何制作一件能在夜色中更好隐藏身形的夜行衣。她回忆着景阳宫的布局,那是原主知画记忆中最熟悉也最痛楚的地方。前殿、书房、寝殿、花园……以及,偏僻的后殿那口据说早已废弃的石井。
为何生门会在那里?父亲当年,究竟布下了怎样精妙而长远的局?
期间,她有一次在常远山清扫庭院时,状似无意地走到廊下,目光与他有过一瞬的短暂交汇。常远山的眼神依旧浑浊平静,没有任何暗示或鼓励,仿佛那日在静思斋内的对话从未发生过。
但唐薇却从他这刻意的疏离中,读出了更深的含义——他不会再提供任何明显的帮助。接下来的路,必须靠她自己走。
第三日,傍晚。
天色阴沉,乌云低压,仿佛酝酿着一场新的风雨。距离朔月之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