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畔蛰伏的第五日,清晨的薄雾尚未完全散去,“夜枭”便已整装待发。他将那个装着路引和玄鸟令的油布包裹重新贴身藏好,动作利落,没有丝毫拖沓。哑婆默默地将最后几个烤好的红薯和一小包鱼干塞进陈薇的行囊里,干枯的手掌在她手背上轻轻拍了拍,浑浊的眼睛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色。
陈薇知道,离开的时候到了。这几日短暂的安宁,如同偷来的时光,让她积蓄了体力,也沉淀了心绪。她换上了一套哑婆找来的、更符合江南水乡女子身份的靛蓝印花布衣,将头发编成一条粗黑的麻花辫垂在胸前,对着水缸里模糊的倒影看了看——水中的女子眉宇间少了惊惶,多了几分沉静与坚韧。
“走了。”“夜枭”没有多余的话,背上简单的行囊,率先走出了茅屋。
陈薇向哑婆深深行了一礼,哑婆只是摆了摆手,便转身回到灶台边,拿起未补完的渔网,仿佛他们从未出现过。
两人一前一后,再次踏上南下的路途。这一次,他们没有再雇车马,“夜枭”选择了一条更为偏僻、依着运河支流蜿蜒的小道步行。他解释说,车马目标太大,且接下来的路,水道纵横,步行反而更为灵活隐蔽。
初夏的江南水乡,景色与北方迥异。河道如织,舟楫往来,稻田碧绿如毯,远处白墙黛瓦的村落掩映在葱茏的树木之中。空气中弥漫着湿润的泥土和草木清香。陈薇行走在田埂上,看着这与海宁老家颇为相似的景致,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亲切与酸楚。
然而,“夜枭”的警惕却丝毫没有因这田园风光而放松。他依旧走在前面,步伐稳健,目光如同最精准的罗盘,不断扫视着前方和两侧。他选择的路往往避开主要的村舍和码头,宁愿绕远,也要确保行踪的隐秘。
陈薇跟在他身后,努力适应着步行的节奏。腿伤虽已无碍,但长时间的行走依旧让她有些气喘,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她没有抱怨,只是咬牙坚持着,同时也在暗中观察、学习。“夜枭”如何通过水鸟的惊飞判断前方是否有人,如何利用芦苇丛和竹林短暂隐匿,如何通过风向和水流声辨别方位……这些在宫廷中永远学不到的东西,此刻正一点点烙印在她的本能里。
途中,他们偶尔会遇到些零散的农户或渔夫。“夜枭”会提前示意陈薇低头,他自己则操起一种带着北方口音、却又夹杂着生硬江南土语的腔调,主动与路人搭话,询问前方的路况或是最近的渡口,姿态拿捏得恰到好处,像一个真正走南闯北、为生活奔波的行商。陈薇则扮演着沉默内向的“妹妹”,紧紧跟在他身后,偶尔抬眼,目光怯怯,符合一个初次离乡少女的形象。
一连两日,他们昼行夜宿,或是寻一处废弃的瓜棚,或是在密林深处燃起一小堆篝火,啃着干粮,喝着溪水,倒也平安无事。
第三日午后,他们抵达了一个规模颇大的水陆码头——清风渡。这里远比之前经过的小码头繁华,官道与运河在此交汇,形成一个人烟稠密、商铺林立的集镇。码头上停泊着各式各样的船只,从运送官粮的漕船到载客的乌篷船,应有尽有。叫卖声、吆喝声、骡马的嘶鸣声混杂在一起,喧嚣鼎沸。
“在此换船,走水道南下。”“夜枭”在镇外一片竹林边停下脚步,低声对陈薇道,“你在此等候,不要走动,我去探探路,寻一艘稳妥的船。”
陈薇点了点头,看着“夜枭”压了压斗笠,混入熙攘的人流,很快便不见了踪影。
她依言留在竹林边缘,找了一处树荫坐下,抱着行囊,看似在休息,实则警惕地观察着四周。清风渡的繁华让她有些目眩,但也让她更加小心。人多眼杂,正是最容易出纰漏的地方。
时间一点点过去,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夜枭”还未回来。陈薇心中渐渐升起一丝不安。她站起身,假装活动筋骨,目光在码头上那些形形色色的人影中搜寻着。
就在这时,她的目光被码头一侧、一个蹲在石阶上抽烟袋的汉子吸引。那汉子穿着普通的粗布短打,头上扣着一顶破草帽,遮住了大半张脸,看似在等活计的苦力。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