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渊裂缝闭合的轰鸣余音未散,战场却先静了下来。
韩林的指尖还沾着自己的血,那抹红在掌心洇开,像朵开败的梅花。
他望着云涛翻涌的方向,蚊道人消失前那缕释然的目光总在眼前晃——那不该是失败者的眼神,倒像是...完成了某种引信的点燃。
师兄?陆雪琪的声音裹着风飘来。
她不知何时已捡回天琊剑,剑穗上的银铃还沾着血渍,却被她用袖口细细擦过,此刻正轻轻抵着韩林掌心。
少女眼尾的泪痣被血污染得发暗,眼底却亮得惊人,因为有人信你,现在我信了。
韩林喉间又涌上腥甜,他反手握住银铃,指节因用力泛白。
陆雪琪的手温透过金属传来,让他想起十年前第一次见她时,她抱着天琊站在大竹峰外,眉峰冷得像刀——如今这双手会为他擦银铃,会在他咳血时悄悄扶住他的腰。
雪琪。他声音发哑,瞥见她怀中那本泛着乌光的《量劫簿》,那上面...可还有记载?
陆雪琪立刻将书翻到最新一页。
墨迹未干的字迹在纸页上浮动,她指尖微微发抖:蚊道人是量劫簿执笔人,每摧毁一个传送门,他便在洪荒再开一个。
我们毁的是,不是。
远处突然传来烧火棍砸地的闷响。
张小凡蹲在焦土上,正用野草擦拭棍身的血污,草叶被血浸透,他就再扯一把,动作执拗得像在跟谁较劲。
听见陆雪琪的话,他猛地站起来,衣摆扫过一丛焦黑的野花:扯这些虚的作甚?
老子当年在义庄扛尸都没怕过,现在倒要被个老蚊子吓住?他大步走过来,烧火棍往地上一杵,震得碎石乱跳,明日我就带大竹峰弟子清山!
把青云上下三千里翻个底朝天,看他能藏几个传送门!
韩林望着他发间新添的白发,忽然想起十年前草庙村的那个少年,背着柴刀蹲在灶前添火,额角沾着草屑——现在这双沾血的手,能举起烧火棍劈开天地,也能在他咳血时轻拍他后背。
小凡。他伸手按住那只还沾着草汁的手背,清山要做,但更要紧的是...恢复本源。他低头看向自己泛青的手腕,那里有系统签到留下的淡金纹路,此刻正像被抽干的溪流般暗淡,我用了三次九霄签印,本源耗了七成。
雪琪的天琊、你的烧火棍、阿九的时溯星图...他扫过众人发皱的衣襟、崩裂的袖口,都需要灵气温养。
我来。
清甜的童音从脚边升起。
阿九不知何时蹲在地上,正用指尖在泥土里画星图。
她发间那朵冰花已经化了一半,水滴顺着鬓角落在泥里,开出细小的冰晶:时溯星图能回溯灵气流动。
昨日我在小竹峰看见...后山瀑布下有处灵脉。她仰起脸,眼尾还沾着血渍,却笑得像只偷到蜜的小兽,我画给你看,能省三成时间。
韩林蹲下来,看她用带血的指尖在地上划出银亮的星轨。
那些光痕像活了似的飘起来,在众人头顶凝成微型星图,每颗星子都流转着淡蓝的灵气。
他忽然想起阿九的母亲,那位洪荒时就陨落的星主,临终前将时溯星图塞进襁褓里的女婴——此刻这双沾着血和泥的小手,画出的星图比传说中更亮。
他伸手揉乱阿九的发,冰渣子落进他指缝,明日辰时,小竹峰瀑布见。
风突然大了。
韩林望着被星图照亮的战场:焦土上还冒着几缕青烟,断剑插在血污里,染血的旌旗被吹得猎猎作响。
他数了数,二十七个青云弟子的身影在远处移动——那是张小凡刚派去清理战场的,其中有个穿青衫的小弟子正蹲在尸体旁,小心地摘下死者手上的储物戒,动作像在摘一朵带刺的花。
师兄?陆雪琪的手突然按在他肩头上。
她望着量劫簿的眼神骤紧,书页无风自动,新的字迹正顺着纸纹攀爬:上面说...蚊道人留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