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台青石板上的血珠还未完全凝固,陆雪琪的指尖刚触到韩林衣襟,那道护持的力量便如晨雾般散了。
她整个人踉跄着栽进他怀里,发间银饰撞在他肩甲上,发出细碎的轻响。
韩林!她声音发颤,手指忙去探他颈侧脉搏。
先前坠下时他浑身冷得像块冰,此刻掌心却烫得惊人,连带着她的指尖都泛起薄红。
更让她心惊的是,他胸口处不知何时多了块幽蓝碎片,纹路像极了命碑上那些被岁月磨蚀的刻痕,正随着他的呼吸明灭,每一次闪烁都有细碎的星芒没入他肌理。
雪琪,他......张小凡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他蹲在另一侧,望着韩林染血的眉骨,突然想起十年前大竹峰的雪夜——那时候这小子总爱蹲在井边擦剑,雪花落进他发间,他就仰头笑,说守剑人要像竹子,看着憨实,根里都是劲。
可此刻他鬓角的白发比青云山巅的雪更刺目,眼尾细纹里还凝着未干的血渍。
醒了。陆雪琪突然低唤。
韩林的睫毛颤了颤。
他望见的第一幕是陆雪琪泛着水光的眼睛,像极了当年在小竹峰后崖,她举着冰魄剑说我不信命时的模样。
喉间泛起腥甜,他想笑,却只能扯动嘴角:别...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声音哑得像锈了的剑,我这不是...话未说完,一阵刺痛从丹田窜起——是本源过度消耗的反噬,比他预想的更凶。
你还说!陆雪琪眼眶瞬间红了,指尖无意识攥紧他衣襟,命碑碎片都融进你身体里了,无咎祖师说过那东西...
无咎师叔说得对。韩林打断她,抬手覆住她手背。
他能清晰感觉到那些幽蓝纹路正顺着血管攀爬,带着洪荒时期的古老韵律,可他没说,当碎片认主时,会把被蚊道人吞掉的本源...连本带利讨回来。他转头看向张小凡,后者正盯着天空——原本被锁链勒出的裂痕正在愈合,像块破镜被无形之手慢慢粘起,小凡,你看。
张小凡抬头。
他看见青云山巅的雾霭开始翻涌,不是阴毒的灰,是带着草木香的青;他看见大竹峰的竹林簌簌作响,被蚊道人毒雾腌渍了三年的枯枝正裂开新芽;他甚至听见远处传来田灵儿的惊呼——她定是发现田不易的药园里,那株枯死的百年何首乌正抽出新藤。
他真的做到了。张小凡喉结滚动,突然伸手抹了把脸,那老东西吞了咱们世界本源三百年,现在...现在全回来了。
韩林望着天际,眼中有金光流转。
他能感觉到法则在重塑,每一缕风里都裹着熟悉的亲切感——那是属于诛仙世界的,最本初的生机。
而在更深处,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
他抬手指向苍穹尽头,那里原本只有混沌的雾,此刻却浮现出一道门。
门是青铜铸的,纹路爬满岁月的裂痕,门楣上刻着三个古字,他曾在无咎道人的残卷里见过:洪荒门。
这是...陆雪琪顺着他的指尖望去,冰魄剑不知何时已回到她手中,剑身微微震颤,飞升通道?
可我听师父说过,自蚊道人封印本源后,飞升路就断了...
断的不是路,是命。韩林站起身,有细碎的金光从他脚下腾起。
幽蓝碎片完全没入他心口,此刻他每一步都像踩在星子上,蚊道人用天命锁链困死的,是所有想跳出这方世界的。
但我烧了最后一缕本源,把自己变成了无命之人他转头看向两人,眼底有清冽的光,所以这扇门,是为我开的。
陆雪琪突然抓住他手腕。
她能感觉到他脉搏里跳动着陌生的韵律,像洪荒时期的晨钟,一下下撞得她心慌:无命...无命之人飞升会怎样?
你师父没说过吗?
无咎师叔说,洪荒世界有更凶的劫。韩林任她攥着,反手轻轻拍了拍她手背,他还说,守剑人的剑,不该只守一方世界。
风卷着新抽的竹枝扫过玉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