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碑的裂纹里渗出更多灰雾,缠向他的脚踝。
韩林咬碎舌尖,血珠溅在幻痕额心:替我写个字。
幻痕的指尖突然凝出实质。
她望着韩林,眼尾那点浅青的光晃了晃,像是在笑。
然后她转身,指尖轻点碑面——
那是陆雪琪惯用笔法。
起笔如青霜出鞘,横画平直如小竹峰的云,最后一捺却突然拖长,像被风卷着的刀锋,带着三分未敛的锋芒,七分不肯屈从的倔强。
字刚落,碑体发出垂死的哀鸣。
裂纹里的灰雾疯狂翻涌,却在触到字的瞬间被染成青碧色——那是陆雪琪剑穗的颜色,也是被纠错本能碾碎的、所有鲜活剑意的颜色。
咔嚓——
碑彻底炸裂。冰门轰然敞开,门后景象如潮水般涌来:
漂浮的废墟大陆悬在混沌中,断梁上还沾着未干的血,倒塌的殿宇前竖着半截大竹峰的牌匾;中央矗立着一座青铜巨塔,塔身密密麻麻刻满名字,韩林一眼就看见野狗道人三个字,笔画还带着酒渍的痕迹;再往下,草庙村幸存者张铁柱的名字被刻得很深,像是用剑凿出来的。
这是......韩林喉头发紧。
他终于明白那些门缝里的哀鸣从何而来——这里锁着的,不是被删除的,是被碾碎的、所有不肯低头的灵魂。
叮——
一声脆响惊得他回神。
一块巴掌大的碎碑从塔顶飘下来,落在他脚边。
韩林蹲下身,看见碑面刻着自己的名字,字迹是他熟悉的、青云门碑刻师的工笔,旁边却多了一行小字,用新鲜的血写就:守剑人亦可删。
风卷着废墟里的碎纸吹过他的脸,一张泛黄的手札飘到脚边,上面歪歪扭扭写着韩林七岁练剑涂鸦——正是他藏在《御剑术要》里的那张。
韩林弯腰捡起手札,指腹擦过上面的折痕。
脚边碎碑的血字还在渗着淡红,像在提醒他什么。
他抬头望向巨塔顶端,那里有块最显眼的空白,正等着新的名字填进去。
幻痕不知何时飘到他身侧,半透明的指尖轻轻碰了碰他手背上的伤。
韩林低头看她,发现她眼里多了点鲜活的光,像当年在小竹峰,她偷偷把他练坏的剑穗重新编好时,藏在袖中的那抹笑。
该收的,不该收的,都在这儿了。他轻声说,把涂鸦手札小心收进怀里。
脚边碎碑的血字还在渗着淡红,他却没去看——有些事,现在知道得太清楚,反而坏了破局的兴致。
风又起了,卷着废墟里的残剑碎片叮叮当当响。
韩林伸手接住一片带血的剑刃,转身走向巨塔。
幻痕跟在他身后,半透明的裙裾扫过碎碑上的血字,留下一道淡青的痕迹。
而那行守剑人亦可删的小字,正随着风,慢慢渗进他脚下的土地里。
